“那為啥不多來些,用大炮一轟,幾下子就打他個落花流水,活捉住蔣成蛆(趨),多痛快。”秋菊不讓別人張嘴,只顧搶著說。
張偉衝她笑笑:“全國不是隻有這麼個彰州城呀,況且,這座死城匪徒,已成井底蛙,也用不著我們更多的兵力,用當地老鄉一句話,殺雞焉用牛刀。”
一句話把大夥說得開心地笑了。
張偉也從沒象今天這樣高興,等大夥靜下來,看了淑菲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激動地說:“還收到一份重要情報,已證實嶽萍同志的判斷,畢哲峰是條毒蛇,鑽到我們院裡的特務。”
“真的?”嶽萍幾個人對此似在意料之中,可一旦被證實,反而感到驚愕不已,齊問:“從哪兒來,誰提供的?”
“凌志遠。”張偉欣喜之餘,臉上顯出幾分神秘和嚴肅。
“他……?!”大夥一愣,尤其淑菲,一提到凌志遠,臉都氣黃了,柳眉倒豎,鳳眼圓瞪,胸脯一起一伏,出氣都短促了,慍怒地瞟了張偉一眼,睹氣把臉扭到一邊,先前歡快的心情,象霜打雹砸,立時冷了場。
秋菊把嘴一噘,不信任地衝張偉道:“張政委,你是喝醉了酒咋著的?”
嶽萍白了他眼,批評說:“你是那壺不開提那壺,玩笑也該講個分寸。”
原來,淑菲回院後,便把蔣成趨出示照片的情況一五一十彙報了,在眾矢之的之餘,惟張偉力排眾議,提出自己看法:“有無這種可能,蔣成趨有意設下的圈套?凌志遠出逃後半路被捉,然後製造假象,掩蓋埋藏在我們身邊的真正敵人?凌志遠故然對革命缺乏認識,又吃不得這苦,正象咱們分析的那樣,他還不至於是真正的敵人。”
嶽萍、肖冰與他的看法原本是一致的,但自淑菲彙報了目睹凌志遠與蔣成趨的合照後,心存的希望破滅了。對張偉的分析,連嶽萍也難心悅誠服地接受。不過為了不再刺激淑菲撞傷的心,便模稜兩可地點頭附和了。
現在,張偉見一個個表情驟變,誤會了自己,他理解大家的心,因為這訊息對她們來講,不僅太突然、太意外,同時是不可思議的。忙抽出信來,交給嶽萍:“同志,這不是玩笑,誰都有失足的時候,但每一個正直的中國人。尤其是有知識的青年人,一旦憎愛分明,便會猛省過來。志遠同志就是這樣,請聽下他發自肺腑的心聲,對我們是有啟迪的。”
嶽萍見張偉一本正經,又見淑菲也流露出關切幽怨的神情,迷惘地接信在手,半信半疑地看去,凌志遠哀怨、悔恨言詞,跳進了她的眼簾。
十七 禍起蕭牆 67
她的手顫慄起來。
奇怪的是,信沒寫給淑菲,而是給她和張偉、肖冰的:
……萬語千言,洗不清羞愧與悔恨。身陷囹圄,才從惡夢中驚醒,無顏再見你們,更愧對淑菲對我赤誠之心。她剖肝靂膽,推心置腹,因受畢哲峰百般挑唆,從中離間,不惜侮辱淑菲人格,致使我用混濁的兩眼,去猜度她潔白之軀,以怨報德,一時之氣,割斷了二十年的情誼……一切已無可挽回,最好的自新,莫過於洗滌自己骯髒的靈魂,但為時太晚了。
既天良發現,為使醫院免遭損失,盡我綿薄之力,贖我欠下的債,冒險託人轉告,畢哲峰是個暗藏的特務……
嶽萍念至此,眾人不由“啊”了聲,對張偉的話才信以為真,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嶽萍迫不及待地接著念下去,念著、念著,聲音都顫抖了:
——……從蔣成趨口裡得知,淑菲已遇難,咫尺天涯,生離死別,相見無期,一失足鑄成終生遺恨,想見遺容,只在夢鄉了。活著我為她出乖露醜,死後又不能收屍盡責,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羞愧悔恨之心。念我倆同窗十載,舉目無親,一腔哀怨向誰訴?別時才知在時親,你們永遠不會理解我此時對你們渴望之心情。輾轉反側,要逃出魔掌,無意與虎謀皮,不過不必以我為念,既大惻大悟,也作好了思想準備。死,不過是長期休息,有何懼哉?只是讓世人以我為鑑,用羞辱和生命換取個教訓罷了。親人已歸天,即使殘喘人世,又有何意思!
別無它念,只求你們替我掩埋好她的屍骨,待北平解放,轉告我的老父,懇請他,為了不肖之子,撫養好淑菲老母,讓她安度恬靜的晚年,慰她在天之靈,了卻我今生之罪……
還有,要教育我父,一定以祖國人民為重,相信共產黨,為解放後的建設做點貢獻。告訴他,這是他的兒子用血和生命大悟出來的真諦……
聽至此,淑菲驚悸、擔心、懷念、傷感、憂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