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蹙著眉頭,一時束手無策。
那青皮小蛇把眼睛閉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傳來布匹撕裂的輕響,小蛇愕然睜眼,看見常洪嘉將外袍撕成布條,首尾相接,連成一條長繩,一端綁在山石上,一端綁住自己右手,幾步走到池邊,然後才用腰帶遮住雙眼,在腦後牢牢打結:“請開結界。”
小蛇一時默然,心知這樣佈置,就算再有不測,也能憑繩索拉回一人。常洪嘉重複了一遍:“請開結界!”青蛇這才將結界開啟。
常洪嘉蒙著雙眼,聽見風聲暴漲,朝它微微點了點頭,轉身踏進沙池。他按照先前目測所得,直行十六步,伸手一探,卻探不到石臺邊緣,只得慢慢尋了一陣,最後發現小心翼翼,仍走偏了四五步。
等常洪嘉一點點從雪裡摸到魏晴嵐的袖袍,用手輕輕釦牢了他的手腕,已過去半柱香光景。他脫了外袍立在雪裡,渾身上下凍得沒有一絲熱氣,顫抖著除下遮眼的布條。雪花紛亂,全朝他臉上撲來,眼前景物一黑,再睜開,竟看見刺骨的風雪,漸漸變成了旖旎的雨絲。
風輕輕從眼前吹過,滿眼濃淡深淺不一的綠意,如墨色在水中散開。空靈俊逸的翠竹一根根、一叢叢、筆挺地站著,竹葉舒展,偶爾有幾枝還未長硬的竹枝向一側垂去,連帶著枝上茂密的竹葉阻住了去路。常洪嘉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把竹枝輕輕撥開,緩緩朝前走去。
潑天的細雨,一直無聲無息地下著。細雨中,雨珠從葉莖流到葉尖,啪的一聲,葉片輕顫,水珠便從竹葉滾落,重重地打下來。
常洪嘉只知道魏晴嵐的神識被困此處,卻猜不透是哪個方向。在這片密而輕的雨幕中,他穿著越來越沉的布衣往前走去,每走一會,就得停下來擰一擰沾滿雨水的下襬。正不知道該去向何處,忽的看見南面一片黑壓壓的山雀嘩的從林中飛起。
常洪嘉循著方向,慌忙朝那邊跑去,估摸著快到了,四下望著,卻又渺無蹤影,只得不停地在原地轉著圈。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施主,是和尚贏了。”
常洪嘉吃了一驚,往那邊看去的時候,只隱隱看見一個灰色僧袍的背影:“施主殺氣太重,一言不發就要打。細雨竹林,正好洗淨你一身戾氣。”
常洪嘉撥開竹葉,匆匆趕過去,和尚已走遠了。他面前,一個青年男子被佛珠捆在一棵挺拔的辛夷樹上,氣急敗壞,竭力掙扎。樹上花還未開,被碧綠纖細的鳳尾竹半掩風貌。常洪嘉愣了一瞬,正對上青年那雙極為年輕的眼睛,只長及背部的髮絲高高束成在腦後,左右劉海都黏在鬢角,額頭袒露著,上面白皙光潔,並沒有佛印。
常洪嘉靜了片刻,才慢慢露出一個微笑,輕聲道:“谷主,洪嘉來接你了。”
那人皺著眉頭,鄙夷不屑都坦蕩蕩地寫在臉上。常洪嘉試探地走過去,伸手去解佛珠的時候,魏晴嵐突然從嘴裡伸出鮮紅的信子,像蛇類一樣,舌尖分叉,只差半寸就碰上常洪嘉的側臉,見把常洪嘉嚇得變了臉色,竟是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等常洪嘉回過神來,首先留意到的便是他的無聲笑,心中一凜,聲音又放柔了幾分:“谷主,聽銀鎮,鶴返谷,常洪嘉,您還記得嗎?”那人歪著頭,惡毒地眯著眼睛,仍不出聲,僅用腹語嘲道:“和尚,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常洪嘉尷尬地笑了兩聲,自去扯那串佛珠,豈料費了老大的勁,佛珠卻猶如鐵鑄銅澆。他想了想,從常用的針囊裡取出長針,接連紮在那人神門、合谷、勞宮、極泉四穴上。魏晴嵐吃了一驚,胡亂扭動起來,合抱粗細的樹幹被他晃得枝搖葉落。
常洪嘉還想下針,見他奮力閃躲,試著寬慰道:“谷主,這些都是提神醒腦的穴位。您在沙池上撫琴,不小心入了魔……”
他還想說些什麼,魏晴嵐突然用額頭猛撞了他一下。常洪嘉措不及防,被撞得眼冒金星,用手去摸的時候才發現破皮見血了。那人高高揚著眉毛,笑得萬分可惡,明明是額頭撞額頭,他卻安然無恙。
常洪嘉用袖角捂著傷處,憤憤道:“谷主,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他才說了半句,就醒悟過來,遲疑地看了魏晴嵐一眼:“洪嘉冒犯了。”
那年輕妖怪眯著眼睛,眼神四處亂轉,心猿意馬,偏偏不再看他。常洪嘉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過了半天,才扶著樹幹苦笑了一下。他想起黑蝮蛇也進了此地,獨自往南又走了一段,專往草叢茂盛的地方找,尋了半天,回過頭一看,發現魏晴嵐也累得不輕,氣喘吁吁地閉著眼睛。
常洪嘉怔怔地看了他一會,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