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煙”開始磨墨。
燕開庭頓時瞠目結舌,沒想到付明軒當真要考他功課。
“離障論”這個題目並不是隨便出的。
修士得神通後邁入上師境,此境界第一重位名為“離”,意思就是離障。
塵世間哪怕最樂觀的人也不敢說自己每時每刻都暢快,哪怕最幸運的人也不可能萬事順心百般如意。
眾生皆有道種,給了人們念想,就連街邊的乞丐都能在夢裡心向大道。然而不要說得道,就是得神通者,也要十萬挑一。既然生而平等,卻為何越走前路越是狹窄,直到“浮圖榜”上姓名寥寥。僅此一事就有求不得、心不足、意難平。
如此種種煩悶苦惱能礙大道,說以為障。而紅塵永珍,從心化生,解縛識障,有念惟真。
修士得神通,也就是掌握到了一段世界規則,可以此為基礎走出體悟大道的第一步。所以上師境第一重,就是離障。
付明軒滿意地看看硯臺上濃淡適宜的墨水,轉頭望向呆立不動的燕開庭,道:“你可以開筆了。不要總覺得論道清談無聊,至少追求女人的時候還是有點用處的。”
燕開庭頓時哭笑不得。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另一邊的付明鳶已是響亮地“哼”了一聲。
燕開庭撓了撓頭,神情漸漸沉肅,道:“明軒,我有話要和你說。”
他到此時才最終決定,要將今天的事情與付明軒分說明白,尤其是背後的兇險,否則以付明軒的性格決不肯就此撒手不管。
誰知付明軒淡淡看他一眼,道:“寫完再說。”
“明軒,我是真有重要的事要說。”
“我已派人去燕府給夏真人送口信,你我兄弟久別重逢,今晚你就不回去了,順便把你剛才說的那兩瓶雪山佳釀拿來。”
燕開庭臉色微變。今天這事再清楚不過,種種巧合無非內鬼。付明軒的意思是他已派人去燕家打探訊息,還專門到大總管跟前露了面,這下就是想勸說他不要介入此事都已經來不及。
付明軒又選了一支毛筆,輕輕捻開筆尖,道:“有什麼話要說,等我的人回來再說。”抬頭看見燕開庭臉色,奇道:“捨不得那兩瓶酒?”
燕開庭已經徹底沒了脾氣,從付明軒手中接過毛筆,提肘懸腕,老老實實地開始寫字。才寫下“他物”兩個字,就聽見屋外有動靜。
付家一個僕從來報,“郎君,有客人來拜訪您和燕爺,老爺請您去前院會客。”
就算有人知道燕開庭這個時候在付家,但上門來指名要見的,卻是不太尋常。
燕開庭隨著付明軒走進客廳,看見一個有點眼熟的背影,負手站在一副長條青綠山水前,正在欣賞畫作。
付明軒笑道:“原來是伯嚴兄。城門口偶遇的時候,還以為你只是路過,就想也不好耽擱道兄行程。若早知伯嚴兄對玉京這小地方挺有興趣的,就該盡些地主之誼。”
沈伯嚴轉身,同樣笑容滿面,道:“我來之前也不知道這裡就是寒洲你的家鄉,說起來,才知道寒洲贏了新秀榜首,可喜可賀啊!”
付明軒目光一閃,道:“伯嚴兄是何時得知的?”
沈伯嚴略想了想,道:“兩日前,準確地說是前天傍晚時分。”
付明軒點點頭,道:“多謝。”
沈伯嚴道:“哪裡。”
燕開庭在一邊聽得雲山霧罩,他認得眼前這人就是在“漪蘭舟”上遇到的強者,卻不知對方也認識付明軒,兩人看上去互相之間相當熟悉。只不過他怎麼看都覺得兩人笑得很假。
沈伯嚴和付明軒氣質中有相似的地方,都以溫潤寬和麵貌示人。
事實上,兩人在四門的年輕一代天才中都是十分有名的人物,又都出身於世俗,因此一直被拿來比較。公認的是沈伯嚴踞首席之座日久,更沉穩厚重一些,付明軒才過弱冠之年,則是溫雅謙和多些。
這時,付明軒和沈伯嚴像打機鋒一樣的寒暄差不多了,問起他的來意。
沈伯嚴轉頭將燕開庭的表情收入眼中,微微一笑道:“剛才在船上太匆忙,燕兄弟連口茶都沒喝,我給他打包了一味點心。”
燕開庭一愣,突然發現自己今天無言以對的次數有點多。他在沈伯嚴手上碰了個釘子,很清楚兩人的差距,要說這人專程來給自己送什麼點心,能信才見鬼吧。
付明軒卻是有點明白了,“原來伯嚴兄也在場。”
沈伯嚴坦然道:“我順路辦點公務,卻被引去那裡。我和你終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