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美國意願和意識形態去根本“改造”中國的確鑿希望;與此同時,對華戰略中勢必彼此多有牴觸的兩大成分難以被真正協調起來和被賦予各自恰當的分量。相比之下,近年來中國政府顯現出更連貫、更成熟和更高效的對美大戰略,亦即在堅持中國緊要利益和發展中國力量的同時,持之以恆地避免不必要地刺激美國,防止美國形成較強烈的被挑戰感,高度注意爭取控制中美關係中的對立成分,積極採取旨在增信釋疑的言行和必要時做出有限的妥協舉措,並且儘可能促使美國政府較多地追求對華協調與合作。這一對美大戰略的成就已經相當巨大。
關於美國權勢和中國崛起的上述所有事態構成了美國晚近對華態勢和政策調整的主要背景和緣由。近兩年來,美國政府的許多對華言論和相關行為顯示,它已開始考慮和傾向於在中國持續和平崛起的前提下,在更大範圍和更長遠意義上接受或遷就這崛起。與此相關,美國政府在繼續對華軍事防範、增進貿易保護主義壓力和嘗試加強對華外交競爭的同時,系統地增大和拓寬對華協商和協調,並且將此置於美國對外和對華政策議程中的更顯要的位置。此外,它既出於無奈,也出於對損傷中美全域性關係的顧慮,在它實際上相當疑懼或深為不滿的某些重要方面採取或試圖採取比先前“容忍”甚或“容忍”得多的姿態。總之,即使在較長遠的未來不無可能逆轉,美國仍已形成一種首要的對華態度和政策,那就是將中國當做至少目前在和平地崛起的一個未來很可能的世界強國對待。美國政府的這種基本動向與中國成功的對美大戰略一起,構成中美關係總體上比較良好的兩個重大原因。
中美關係基本透視和戰略分析(2)
然而另一方面,中美兩國間的中長期“結構性矛盾”正在變得比過去更為深刻,也許有如遠處的地平線上正在集聚的烏雲。中國經濟總量和對外貿易持續高速增長;中美經貿矛盾越來越具有結構性的、獨立的和愈益增進的重大意義,並且在瀰漫“中國是世界工廠”和“中國大搞不公平貿易”的美國公眾意象中越來越被“政治化”;中國在東亞、中亞、中東、非洲等多個地區的經濟、政治和外交影響迅速擴充套件和增強;中國由經濟必需驅動而在全世界廣泛爭取戰略意義重大的能源;中國抵抗美國壓力和對美競爭影響的自信心愈益增進,中國大眾中的對美民族主義逐步高揚;中國持續和加速地進行軍事現代化,在某些關鍵的軍事能力領域已開始真正觸痛美國的過敏的神經。
在這些事態發展中,尤其重大的是:①中國對美貿易持續的巨大順差已成為美國國內政治中的突出議題之一,並且已處於與先前相比保護主義輿論氣氛變得遠為濃厚的美國國內政治環境之中;②中國持續和加速的軍力發展已成為(或接近成為)美國軍事戰略家和保守派特別耿耿於懷的一大憂心事態,“中國軍事威脅論”已經升級到遠超出臺灣問題以外;③中國外交 / 經濟影響的廣泛擴充套件和迅速增進已引起美國所有各派對外政策精英的不快、嫉妒和憂懼,對於中國在東亞、非洲和中東的進展尤其如此:從長遠看,軍事領域的未來前景最值得予以長遠的首要戰略關注。超級強國美國決心維持自身最重要最顯赫的戰略資產,即美國的軍事優勢,中國則從根本和起碼的國家利益和尊嚴出發,決心實現軍事現代化。這一矛盾並非全無可能損毀中美關係的未來。
鑑於中美關係的上述所有基本形勢,中國可以也應當一方面繼續快速增長國力,積極擴充套件國際影響;另一方面更認真地注意控制變得更深刻的中美結構性矛盾,增進合理的和可以接受的“責任”承擔,擴大中美之間的磋商範圍,增進其磋商深度,保護中美之間互惠的經濟交往,發展中美之間有選擇的戰略合作,繼續爭取美國輿論對中國的未來較多地放心。
至少在今後幾年內,關於中美關係,中國最需要重視的是正在變得更重要更突出的中美經貿矛盾,明瞭經貿問題上美國國內政治氣氛的變化趨向,懂得爭取在治標和治本兩方面緩解中美經貿矛盾的頭等重大意義。這關係到保護中美關係和中國崛起的外部有利環境,並且為中國國內經濟發展模式在“科學發展觀”主導下的轉換爭取足夠的時間。需要在護衛中國緊要的經濟安全的同時,主要以積極、慎重、有限和漸進累積性的妥協努力,防止美國國內對華保護主義壓力發展到異常嚴重的地步,防止(也許極而言之)西方主要經濟體愈益傾向於斷定根本的自由貿易原則和經濟全球化須予廢棄或逆轉。
為此,關於某些最重要問題的適當認識和判斷至關緊要。第一,中美貿易矛盾的最重要的結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