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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鸚鵡洲

諫曰:“時正隆冬,不宜興兵,待來春伐之未遲也。今我與紹相拒,不如先招安張繡、劉表,於我有利。”操以為然,遂遣劉曄往說張繡。

劉曄至穰城,先見賈詡,具說曹公明德,賈詡留曄於家中。次日,賈詡正與張繡商議此事,忽袁紹使者至,呈上紹親筆書信,亦是招安之意。賈詡問來使曰:“袁本初興兵伐操,勝負如何?”使者曰:“隆冬盛寒,權且休兵,我家主公聞將軍有國士之風,故特來相請。”賈詡笑曰:“你回覆本初,兄弟尚不能容,何能容國士乎?”當面撕毀書信,喝退來使。張繡曰:“目下紹強操弱,今毀書叱使,何也?”賈詡曰:“袁本初非英雄也,必被曹操所破,為今之計,當絕紹從操。”張繡曰:“我與操有仇,豈宜相從乎?”賈詡曰:“我從操,其宜有三:曹操奉天子征伐天下,我若從之,是從朝廷,名正言順,此其一也;袁紹兵眾,我以少從之,其必以為我輕,曹操兵寡,我若從之,必以為我重,此其二也;曹操懷王霸之志,其必盡釋舊怨,以明德於四海,將軍從之,必遇厚恩,此其三也。有此三宜,將軍勿疑焉?”張繡聽賈詡之言,遂請劉曄入見。劉曄曰:“曹公當世英雄,愛將喜士,唯才是用,志欲彰明德於天下,扶漢室於即倒,豈會以舊怨掛懷?倘若記舊仇,安肯使某來請將軍乎?”張繡大喜,乃收拾人馬與賈詡來投許都。

張繡入相府見操,拜於階下。曹操忙下階攙扶,執其手曰:“操有過失,勿掛於心。”遂封張繡為揚武將軍,封賈詡為執金吾,置宴以待。操請張繡作書招安劉表。賈詡進言曰:“劉景升人稱‘八俊’,喜好結交名流,須一位文才名士,往說方可。”操問荀攸何人可往。荀攸曰:“孔文舉天下名士,堪當此任。”孔融曰:“公達抬愛,不勝感激。我家中有一好友,其文才勝融十倍,不但可使荊州,更宜伴帝左右,我正欲表薦天子。此人姓禰名衡、字正平,平原人氏。”曹操喜曰:“我聞其才名久矣,告禰衡明日來見。”

孔文舉乘酒興,當日即上表薦衡。其表略曰:“平原禰衡,年二十有四,其性率樸,文思若神,氣吞宇宙,襟懷霜雪。若衡立朝,伴帝左右,必如鳳翔天衢,振翼雲漢,聲揚紫微,垂光虹蜺。增皇門之肅穆,益鈞天之廣樂,帝居宮室必射奇麗,天子邦畿華耀四海。”曹操見表大奇,欲一試禰衡之才。

次日,禰衡褐衣入見,行禮畢,操不賜座。禰衡仰天嘆曰:“天地雖闊,府廳雖廣,嘆無一人也。”曹操曰:“在座數十人,皆當世英傑,何謂無人?”禰衡曰:“稱為英傑者,何人也?”曹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機謀深遠,張遼、許褚、李典、樂進勇冠三軍,呂虔、滿寵為從事,于禁、徐晃為先鋒,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間福將。”禰衡放聲大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某盡知也。荀彧可使弔喪,荀攸可使看墳,郭嘉可使念詞,程昱可使閉戶,張遼可使擊鼓,許褚可使放牛,李典可使送檄,樂進可使傳書,呂虔可使鑄劍,滿寵可使行酒,于禁可使築牆,徐晃可使屠狗,夏侯惇人稱‘完體將軍’,曹子孝民呼‘要錢太守’。所謂英傑,不過一群酒囊飯袋耳,何足道哉。”曹操大怒喝曰:“爾有何能?敢出此狂言!”禰衡悠然曰:“天文地理,無一不精,文韜武略,無所不曉,上可以致君為堯舜,下可以配德與孔孟,超超然,神思於世外,寂寂然置身於虛無,豈可與俗子共論乎?”時張遼在側,拔劍欲殺之。操止遼,乃曰:“早晚飲宴,少一鼓吏,你能勝任否?”禰衡並不推辭,應諾而去。張遼曰:“此人辱下犯上,狂悖無禮,何不殺之?”操曰:“此人頗有名望,今若殺之,必落害賢之名,故爾可辱不可殺。”

來日,曹操於省廳大宴賓客,令奏鼓樂。樂制,鼓吏二人。老鼓吏曰:“擊鼓須更製衣。”禰衡不睬,隨身褐衣而入。遂擊鼓《漁陽三撾》,果然,音節殊妙,境意高遠,滿座肅穆,心馳神蕩,一曲戛然,猶自回味無窮。忽聽左右喝曰:“何不更衣?”禰衡當眾脫下舊服,裸體盡露,滿堂掩面,禰衡從容更衣,面不改色。操叱曰:“廟堂之上,何太無禮?”禰衡曰:“欺君罔上,是為無禮,我露清白之身,何無禮乎?”操怒曰:“你為清白,誰為汙濁?”禰衡曰:“你,不識賢愚是眼濁,不讀詩書是口濁,不納忠言是耳濁,不通古今是胸濁,不容諸侯是腹濁,常懷篡逆是心濁,我乃天下名士,用為鼓吏,辱士如斯是見濁也。”禰衡大罵淋漓,滿堂驚悚。曹操曰:“命你為使,往說荊州,若劉表來降,便用你為公卿。”禰衡不往。操令備馬三匹,命二軍士夾持而行。

曹操命眾謀臣,南門外長亭相送。荀彧謂眾人曰:“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