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猶記得,初遇劍晨時,他因為誤殺淫賊而掘的那座孤墳,更記得辰州城裡,因為可憐一個小乞丐,他也願意一擲千金,直接遞去一根金條。
那時的劍晨心地良善,乃是天生的俠義之人。
可是在江湖這尊大染缸之下……
殺人?死於他手的人有多少,安安一時也算不清楚,可是劍晨又何曾有過半分的面色變化?
蓋因在他的認知裡,這些人不僅貪生怕死,又與洛家當年滅門之事有舊,殺了,也就殺了,甚至那些並不是他殺的人,他也懶得去分辨,就當……是他殺的好了!
可他又何曾想過,當年牽扯進洛家滅門慘案的劍門中人雖廣,到底也非傾盡整個江湖而為之,被他殺的人裡,有些在十三年前還只是個小小孩童而已,
劍晨心境的變化自然看在安安眼裡,可她除了暗自焦急之外,卻也苦惱著該如何開解於他。
勸麼?
勸他放下心結,不去報那綿延十三年之久的血仇?
勸他不要濫殺無辜?
他又哪裡有濫殺無辜的時候,每一次,都是被人找上門來,難道不殺,等著被殺麼?
於是劍晨的這份扭曲她看在眼裡,卻也只能看在眼裡,也許,當有一個合適的契機出現時,她才能好好勸慰他吧。
今日,這個契機終於出現。
流星十劍,乃至落劍門,這是一個與劍晨並沒有直接仇怨的門派,可偏偏就是這個門派,這個門派裡的人,卻傻呼呼的,為了所謂的武林正道,甘願以死相喚!
喚的,是在場斷劍聯盟中人心中的血性,卻也在無意中,將劍晨心中的那份扭曲慢慢砸平。
一時間,安安的心裡五味雜陳,她想回應劍晨,卻又生生忍住,現在,還不是喚醒他的時候。
只有十個人,還不能將他被血腥冰冷所包圍的心沖刷乾淨,這……還不夠!
“尹修月……”
安安拭著眼角的淚痕,強忍著心如刀割的感覺,沒有去看劍晨,反而轉向一直漠視在旁的尹修月,低沉問道:
“以身為爐,你能施展到什麼程度?”
尹修月怔了怔,美目往場中驚惶失措的劍晨看了一眼,貝齒輕咬,沉吟道:“很難……”
“很難麼……”
安安也咬著嘴唇,心下氾濫著的全是不忍,慘然笑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希望他不要……”
在說這個他時,她艱難回身,卻往身後看了一眼。
“安安,安安!”
劍晨仍然驚叫著,冷漠冰冷早已不見,驚惶失措的臉上竟然也掛著淚痕,嘶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死?”
為什麼?他想不通,為什麼明明與他無仇無怨的流星十劍,會拼到這種程度,連命也不要,就為了想殺他?
迷濛的眼睛低垂著,一道刺目的血痕落入眼底,那是剛才流星十劍中的那一位,用手指從他胸口一直拉下,即使是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即使已經沒有了能夠殺他的力氣,可卻仍然作出了這個不算攻擊,對劍晨來說卻又生生刺入了心底的殺著!
“為什麼?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在他腳下不遠處,有人生生地回應著。
呼——!
劍晨豁然轉身,迷霧滿布的眼眸裡透出一點光亮,死死地盯著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被他震碎了半邊肩骨,一直躺在地上哀嚎的斷劍聯盟中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扶著半邊肩膀,慢慢地站了起來。
慘呼?痛哼?痛到扭曲的臉龐?
這些通通都沒有,有的,只是森冷到令人戰慄的眼神,正毫不相讓地與劍晨對視。(未完待續。)
第六百五十六章 無法實現的期待
“為什麼?”
重重迷霧裡透出一點血芒,劍晨嘶啞著嗓子,再度從喉嚨裡擠出了這三個字。
“不是說了嗎?”
那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輕輕地笑著,卻又鄭而重之的對已經沒了聲息的流星十劍那十具屍身鞠了一躬。
“因為……除魔衛道啊,這本來就是我輩武林正道人士應該做的事。”
“哪有什麼……為什麼?”
再度直起身子,他放開了扶著左臂的右手,任由碎掉的左臂無力擺盪著,皺著眉頭,慢慢探出手去,提起了一柄倒插在地上的長劍。
甩了甩,倒覺頗為趁手,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又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