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礪兼農事沉重,然女十八而大變,犀香卻也長得眉眼清秀,體段玲瓏,算得八分人才。此時鬢髮紛亂,狼狽奔出,想是她已脫衣睡下,卻被尖叫聲嚇醒,不及穿戴便奪門而逃。
屋中仍是高燭明照,線香銷煙。空曠的大堂中明明暗暗,只聽見燭花的噼剝之聲。
但在時聞盂眼中,看到卻是完全兩樣的景象——
屋中站滿了人,多是六旬以上的老者,間有數名白髮蒼蒼的老嫗。當中一個穿著鮮豔的老頭兒尤其顯眼,著淡金色對襟團花長衫,翠綠色腰帶。皂靴白帽,面目清癯。此時,他們也手端酒杯,滿面驚異地往門外觀望,與常人並無不同。只是,再細看,人人都腳不著地,踮腳漂移,且燭光之下,竟無一塊影子!老人們互相傾談,唇嘴開合,但時聞盂卻什麼也沒聽出來。
“那是我太祖父啊。”
數日後,聽得恢復過來的時聞盂描述老人形貌,韓老爺子怔忪灑淚,如此言道。
原來,祖上的魂靈也一直宿在家中,與家人同行止,同喜同悲的呢。後人婚娶,先人們也跟著關心慶祝啊。
自此,三水村人家祭祀時愈發恭敬虔誠,而平素偷摸誆騙之徒,也懼於報應,止了那些不入流的營生,反大行善事以求補過,那倒是意外之喜了。
那瘦小漢子時聞盂,因巧合下,眼中染了陰日陰時的牛淚水,可見異物,卻再也返不回從前。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索性做了神漢,又刻意尋了道人求授通語之法,專為周鄉村民溝通陰陽,名聲日隆,也掙得不少錢財,家道漸漸好了起來。
銅爐前傳 第一章(怪墓)玄機點誤是真人
“村長,我看你們村子這氣象不大對頭啊。”
一句話,便把年過七旬的村長說得面色凝重起來,和同桌各宗望相視探詢。
風水先生姓胡,是掃灑宗祠的老烏頭請來的。據說堪輿手段十分了得,西江一帶很有名的。老烏頭說請來給村子看看風水,掃掃晦氣,讓梧桐村的孩子們將來也有個好念想。特意向村長告了假,騎青頭騾趕了六天到四百里外的定馬村請人。許了六兩銀子酬金,好說歹說終於給請來了。
那胡先生有三十一二年紀,甚是瘦弱,著一襲半舊的黃布直裰,長相倒頗清雅,只是唇上留了兩條細細的髭鬍,很不相稱。他的手段果然了得,午間偕老烏頭來到梧桐村,便畫了數道定神符讓村長與村中宗望燒水服下。符水飲畢,眾人便感有清氣由頭頂百會穴貫入,只片刻便眼目清明,視物清晰。精神也健旺起來。開藥鋪的吳靖德數年前摔了一交,一直便筋骨不適,遇雨疼痛。但服過定神符,便覺得腿骨內臃贅之感立消,興奮非常,門裡門外進出奔跑了好幾趟。
但憑這一項,眾人便深信他是法術高強之人。對他所說的話,莫不奉為神諭。
“風主財運,水主人丁。你看這風,溼燥同行,暖冷不均,氣盛而勢難久,性快而速不平{無}{錯}小說 m。{'quLEdU},屬財氣難控之象。”胡先生一手捻著鼠須,半眯著眼細說道。
滿座人果然覺得穿過宗祠大堂的風溫熱交替,澀滑多乖,不象平常的習習微涼之態。
其時正當夏中,梧桐村地偏中原西北,溼寒尤重,此時尚未有炎暑氣候。節氣上似乎只與嶺南的暮春相當,村中植的桃李果木,還是素花壓枝,未有衰敗之意。黃昏時分,翠竹紅花間裡,低矮的屋脊簷角層層接疊,炊煙四起,村童老叟談笑盈耳,雞鳴牛哞之聲時聞,端是一景絕妙田園山水。
梧桐村是一姓村,百十來戶人家,都是吳姓,村裡人以務農為生,各家門院灰牆土瓦的,惟有位居村子中央的宗族祠堂造得飛簷疊角,金碧輝煌。鶴立雞群之態,一入村來便感鮮明。
見眾人都面露 “果然如此!”之色,那胡先生面上卻沉暗起來,續道:“如果胡某猜得不錯,貴村中必然沒有大富之家,而且村民沒有餘財,生活過得艱難。”
村長面露慚色,告道:“是小老兒治理不善,倒讓先生見笑批評了,希望先生給指點一下迷津,也救一救咱們滿村的百姓。小老兒代他們向先生求救了。”說罷,向風水先生作了一揖。
那胡先生擺手道:“救黎民於苦難,本來就是方士的本分,老村長,你也不必多禮。”沉吟片刻,又道:“如果想扭轉風水,乾坤交替,就先要查脈追源,我想到貴村最開闊的地方看看。”
眾人對望一眼,片刻,坐背門位置的教書先生吳若圃提議道:“去穀場吧,地方能稍寬敞一些。”胡先生應了一聲,眾人起身出門。自始而終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