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們騙到了北京,自己卻溜了。邊鼓不停地搓著他的手掌,說他也有他的難處,他得聽導演的。你們再耐心等一等,或許明天他就回來了。如果他不回來,我陪你們去遊長城。你看怎樣?
邊鼓用討好的口氣,徵求牛紅梅的意見。牛紅梅說你問我弟弟。我說他再不回北京,我們也不玩了,我們回去。邊鼓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一會兒拍腦袋,一會兒摸下巴。他說怎麼能夠這樣呢?你們剛來就想走。你們連長城和故宮都還沒有玩,怎麼就想走了。
很早我就聽到邊鼓的敲門聲,我沒有開門。牛紅梅早就起床了,她把口袋裡的紅豆散發給賓館裡的服務員。那些年輕的服務員抓住紅豆,就像抓著愛情那麼興奮。邊鼓叫服務員開啟我的房門,然後他跟著服務員走進來。他掀開我的被子,說快起床,我帶你們去找蘇超光。
我們跟著邊鼓出了賓館,進了電影製片廠,左拐10米,再有拐20米,再往前走30米,我們來到一排低矮的房屋前。邊鼓指著一扇破爛的門板說這就是蘇超光的宿舍。邊鼓拍了一下門板,同時叫了一聲蘇超光。屋子裡沒有任何聲音。我們估計裡面也不會有什麼聲音,邊鼓只是拍給我們看一看,以此證明蘇超光真的不在北京。邊鼓抬起右腳,開始踢門板,他每踢一下,就罵一聲他媽的蘇超光。門板搖搖晃晃,差不多被他踢破了,一些粉塵和朽木脫落到他的皮鞋上。我說我們走吧。邊鼓說他真的不在,我們與其在這裡踢門,還不如去逛一逛天安門,去逛一逛故宮。
這天晚上,邊鼓拿著蘇超光發自青島的一份電報給我們看。蘇超光說他們攝製組已被導演拉到了青島,為了趕鏡頭,他恐怕一兩天還回不來。他委託邊鼓照顧好我們,並保證在春節前趕回北京。我們只好跟著邊鼓。去長城遊玩那天,牛紅梅忘了穿棉衣。出門時誰都沒注意,一直上了旅遊車,邊鼓才呀地叫了一聲,說牛紅梅你怎麼沒穿棉衣?
牛紅梅也是這時才發現自己沒穿棉衣,她望了望車窗外的雪花,再看看自己的身子,說不冷,我一點也不覺得冷,哎?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冷。也是從這一天起,我才知道牛紅梅不怕冷。她穿著一件毛衣,在八達嶺的長城上走來走去,一點也沒覺得冷。她還扒開磚頭上的雪花,去辨認磚頭上的字,去看誰誰到此一遊了。
第二天,邊鼓又接到蘇超光的一份電報,他說他們攝製組飛到上海,他希望我們玩得開心。再過一天,蘇超光又來一份電報,他說他們已飛到福州,恐怕要在福州過春節。
他讓邊鼓為我們買兩張返程的火車票,他在福州拍攝完畢後,即趕到南寧與我們見面。
我和牛紅梅要在北京過春節的想法就此破滅。邊鼓想盡辦法用高價為我們買了兩張臥鋪票。他堅持要送我們上火車。我對他說了許多感激的話,當然我也罵蘇超光不是個東西,是大騙子,狼心狗肺。邊鼓說罵得好,蘇超光他不是個東西。
臨上火車時,牛紅梅把她口袋裡的紅豆全部倒到垃圾桶裡。她說南寧有的是紅豆,我不可能再把它們揹回去。邊鼓放好我們的行李包,把車票交給我們後,便下了火車。
他站在車窗外,跟我和牛紅梅說話。我看了看手錶,火車要30分鐘後才開。我說你回吧,天氣怪冷的。他雙手抱在胸前,雙腳跺了跺,說沒什麼,我陪你們說一說話。我一時找不到話說,該說的話也已經說了。他張了幾次嘴巴,想說什麼也沒說出來。
上車的人愈來愈多。邊鼓望了那些跑動的人群一眼,然後又跺了跺腳。他說紅梅,其實我就是蘇超光。他說這句話時,有許多熱氣從他的嘴裡噴出來。我被他的這句話嚇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看牛紅梅,她基本沒做出什麼反應。邊鼓低下頭,我寧可他永遠是邊鼓而不是蘇超光。邊鼓說明天就是除夕了,我真不忍心把你們送走,我真希望你們能跟我在北京過一個春節,可是我再也騙不下去了,我不想再騙你們。我知道你們看不中我,我這一輩子從來沒跟你這麼漂亮的女人說過這麼多話,相處這麼長的時間。她們總看不上我,我能寫文章,邊鼓是我的筆名。我也有錢,家裡沒任何負擔,可是她們就是不願跟我結婚。我起碼談了二十多次戀愛,但沒有一次是成功的。我知道我們也不會成功,夫妻不成朋友在,就算是我請你們來北京玩了一趟。如果你們不認為我是騙子,願意跟我在北京過春節,現在我仍然歡迎你們下車,過完春節後,我再買票送你們走。
我知道我說也白說,你們不會看上我,你們不會下車。
我看見牛紅梅的腳動了一下,好像是要下車的樣子。我迅速用手按住她的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