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兒子,如今沒有後路,唯有放手一搏,若是成了,天下為我父子共享。若是敗了,身首異處我決不後悔。”晏元初屈膝一拜,脊背微微顫抖,抬起來頭來,面容狼狽,烏髮沾塵卻雙目炯炯,此心堅定,非朝夕能變。
“我乏了,下去”晏九環知絕無退路,早年叛國,為的什麼,他心中清楚,除了那個女人,還有男子不輸與人的一口氣,這個世上有的人鐘鼎玉食,出生便在九霄之上,行事順遂,如好風渡水,而他……
晏元初不執軍禮,行的是朝君顧上之禮,恭和慎嚴,額頭磕得咚咚作響,轉身便走,風過塵盡,只聽得帳外旗風獵獵。
大戰如潮湧,三方軍馬排程,楚成王病體沉痾,未來駙馬爺責無旁貸,副使身份號令王帳,軍紀嚴明,賞罰有度,廣得褒讚。
晏元初兵貴神速,以昔日之勇,領明軍五萬,勢如破竹,與楚軍三番交戰,入華容坡,下關水河,雙方僵持無勝負僥倖之說。
兩軍對陣,都看著第三方臉色,聶無雙篤定秦得玉壁上旁觀,自居矜貴,況且楚軍便是形勢兇險,也不該有與回人合作的念頭,他不議和,也不遊說,反觀之晏元初,卻三番四次派孫仲人過江訪友,一時戰局如繃緊弦,無敢鬆懈。
戰事起,民不聊生,盛江百姓遷徙,拖兒帶女的往關內趕,都說江南富庶,可後方吃緊,軍需所用的糧草,錦緞,棉布,竹器,需源源不斷的送去。
南方民怨沸騰,自不能萬眾一心。
冷臨風自離雅舍,一路喬裝往南而行,跛馬吃力,走走歇歇,看似流民也似半個江湖人,無人注意。
他一路留心戰局,朝廷重審夏止儒之案,已提交三司共議,他知自己幼年時曾在夏府小住,若不是夏府的一場大火,自己的孃親也不會死於非命,便加倍留心,欲知所以。
晏九環反後,環月層層駐軍圍守,環月山莊二百來口,從主子到僕役,無人倖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明眼人都知道,晏九環若勝,這些人自是活不成,若是敗了,九族誅滅,也是死路一條。
月半時,冷臨風已到環月,先不打聽,只是吃飽了就睡,到了夜至,換了錦衣,稍做打扮,便入了酒寮。
酒寮茶館,自不理朝事,依舊水榭歌臺,金粉奢靡,冷臨風尋常商人模樣,混了幾日,醇酒落肚,便探得不少。
現駐環月守軍,是先前李得貴的舊部,共有千餘人,分兩輪看緊,每到子時便換一撥。除了守兵重重之外,當然另有機關局布,他知父親在山莊時,應有秘道,只是這樁隱秘,遠水難救近火,他如何才能保全萬一,將人偷偷的弄出去?卻百思不得頭緒。
那日,出了酒寮,已是深夜,城中宵禁,他一副醉鬼模樣,朝湖邊慢行,身姿搖晃之間,遠遠見那環月華庭,籠罩在暗色之中,沉威不存,竟然有幾許淒涼的意味,寒風緊緊,他攏緊棉袍,不敢走進,唯恐打草驚蛇。
這片地,有他幼時回憶無數,修第一冊卷,習第一個字,歷歷在目。一直以為它會經久佇立,就如晏氏的基業與親父的威名,卻不料彩雲易散琉璃脆,世間好物皆不長久。
正在怔仲十分,子時梆子由遠至近敲響,深巷中冷月斜照,薄雪如紗,黑影一晃而過,冷臨風突然想起守軍換班一說,握拳之手一緊,毫不遲疑的飛身去追。
那黑影人輕功甚好,踏湖而過,如壁虎遊牆,轉眼便在鏡臺之上。環月鏡臺,因巨石平滑,月映碧波如鏡而得名。
而今,人在上,身影嫋娜,投影碧波之上,顯然是個女子。冷臨風不敢驚動,靜氣屏息宛如死物,貼在石牆邊。屋簷甚窄,一旁有守軍徘徊,一面需顧著上頭這位,冷臨風雙足雙手借力,竟也絲毫不晃。
只是他心中大奇,到了如今除了晏家人,還有什麼人會來環月相救,若不是相救?難道是……
正在這番想頭上,那女子已躍入內牆,動靜頗大,守軍機警,發現不妥,一時鑼鼓喧天,口喊著“抓刺客,抓刺客。”
夜深人靜突聞喧鬧,冷臨風暗叫一聲不妙,一記漂亮的“燕子抄水”渡水猶如平地。
那黑影又現,利索的翻身攀屋脊而行,冷臨風窮追不捨,身影如鬼魅,一前一後,在這商陽城內瓦脊之上疾步如流星一逝。
前頭的女子見他追的絲毫不落,一時氣急,抽劍躍起萬丈鋒芒,冷臨風用巧勁移轉手中的香木,緊隨而上,兩物如絲藤糾纏,百招內圈圈相罩,內力沛然如風輪流轉。
打鬥之間,冷臨風便已想出幾分頭緒,這個女子自然不是晏氏門人,若真是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