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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很痛苦,但他還是強撐著說:“這是,你喜歡這音樂呀?其實聽起來蠻好的,沒有傳說那麼絕望。”

梁夏抬起自己的手來看:“小時候我常看五個手指,看啊看啊,就想,為什麼我是個人呢?為什麼不是根草?做草多好呀,不用住房子,不用穿衣服,不用餓肚子,只要有陽光和雨水就可以活得生機勃勃。”

蘇杭好久沒說話,他的眼睛閉合著,汗珠在燈光下熠熠閃亮,連發絲都濡溼了。他並沒有入睡,而是在回憶什麼。

他說:“我小時候,爸媽經常冷戰。爸爸說我思想落後是因為根不正苗不紅,媽媽說我的壞脾氣都是跟爸爸學的,半點也不像她。他們永遠為政治立場爭執不休,好像誰吵贏,誰就代表了正義。有一次,媽媽說要帶我去臺灣,不和爸爸過了。爸爸說她叛黨叛國,他要大義滅親。然後爸爸就把手槍掏出來。”蘇杭說到這裡睜開眼睛,慢慢舉起手比在太陽穴上,“像這樣頂住我頭,我爸說,我媽要是敢走,他就當場讓我腦袋穿膛。”

梁夏默默幫他掖被子,蘇杭看著他:“你為什麼總覺得我很幸福?”

梁夏說:“早就不覺得了。”

“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真實。早晨醒來的時候,常常會覺得,這世界總有一天和我毫無關係,就像我從沒存在過一樣。這種感覺,也許是怕死吧。不過這幾年沒有了。那些實驗動物每天都會死,可直到死前一秒鐘它們還以為自己能一直活下去。我看啊看啊,看得心也死了。”

“你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為什麼還會這樣呢?你不像我,我希望得到的東西太多。活著這段過程中,有的事我們可以左右,有的事我們左右不了,比如生命,只可以有限延長,長時間存世是辦不到的。生命是以倒計時存在的,過了今天就永遠失去了,雖然還有明天,但它是極其有限的。誰知道一生還有多少個明天?”

“我以前怕死,是因為我還想抓住什麼,有什麼捨棄不了的。現在沒有了,我很害怕這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你懂嗎?我甚至連躺在身邊的老婆都不留戀。”

“你大概從沒愛過她。”

“愛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怎樣才算是愛呢?我真的不知道,我連怎樣做丈夫都不知道。我沒有天分,也沒有可以效仿的物件。可能將來也不會做爸爸。想到孩子我就很絕望,不知道為什麼要帶他來,不知道怎樣告訴他人為什麼活著,我沒有信心讓他一生都感覺快樂。”蘇杭伸出手,手心朝上,像是要接住什麼似地,又像是在託著什麼,他的手指瘦長,燈光落在手心裡,令膚色變暖,“你想,小孩子是條命,會哭,會笑,有夢想的命,這條命交給你,你拿什麼給他?”

“我不這麼想。我要讓我兒子知道,你老子這輩子辛辛苦苦都是為了你過上好日子,你也得辛辛苦苦給你兒子掙活路。想起來挺美好的,也很悲壯。人吶,得留點什麼下來,兒孫就是咱們在世上刻下的到此一遊。”

蘇杭笑起來,但喘得更急促了。

梁夏去洗漱,再返回時,蘇杭已昏昏睡去。

蘇杭一夜都不曾安穩,半夜時好幾次忽然窒息而醒,爬起來喘了好久才緩過氣。

梁夏看著黑暗中他的背影,眼中泛起輕霧,又靜悄悄蒸發在夜裡。皎白月光披掛在他肩上,宛在水中央。

周恕淳進展神速。很快通知梁夏資金到位了。周恕淳很是喜出望外,他原本只想做個地方公募基金,但這次款項遠遠超出了四百萬立項要求,所以他決定將基金會升級為全國範疇。這樣他就動身去北京聯絡掛靠單位。

梁夏和他同機出發。

有了基金會籌委會主任的名頭,梁夏又開始聯絡那些北京餐飲業的老關係了。對於基金會出資人,梁夏很好奇,他問周恕淳是什麼機構,出手如此大方?

周恕淳諱莫如深,只是說:“那公司有國際風投背景,這個老闆負責國內的業務,我和他說到小宋在基金會任職,老闆很快就同意合作了。”

梁夏覺得不踏實,希望周恕淳早點安排他和出資人見面,周恕淳答應了。

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銀行開戶許可證、組織機構程式碼證、外國投資企業批准證書等等,凡所需企業證件一應俱全,梁夏特意找了律師事務所幫忙驗看,出資人各方面都沒問題。

基金會後續有個絕對穩賺的度假村專案,出資人多半是盯上了那塊肥肉,眼前這些錢確實算不上什麼。

和出資人見面那天,梁夏將地點安排在自己熟悉的一家酒店。這家酒店有地道勃艮第地區羅曼尼康帝酒莊出產的紅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