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檯曆,隨即拿起筆,在“十月三日”幾個黑色字型下,畫上了濃重的一筆。
理事長 二
西川縣民政局位於縣城東郊,緊靠一〇八省道,四周全是東堡子村雜亂的民居, 這裡距縣城繁華地段足有三四里路程,而離位於西大街正中的縣委大院,少說有七八里。縣政府的一個下屬部門為何遠離本縣權力中心,落腳在郊區農村呢?據說這還是一位原在省裡工作的西川籍老幹部起的作用,當時這大院中只有兩座十幾間兩邊淌水的大瓦房,掛的牌子是“西川縣光榮院”,主要安置戰爭年代從西川出去的黨的高階幹部、傷殘軍人,以了卻他們葉落歸根的夙願。
到七十年代後,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黨政機關普遍擴編,屬於國家貧困縣的西川因財力緊張蓋不起辦公樓,縣委縣政府擁擠在一個大院裡,下屬諸多局機關、科室,以局級為單位一家一間辦公室。大點的局機關十多人擠在二十多平方米的廈房中,甭說辦公,亂糟糟的連身都轉不開。
這場面沒多久就被當時任省委組織部調研員的一位西川籍老幹部回鄉探親時發現了,共產黨的幹部豈能拿著人民的俸祿無所作為?幾天後,省市工作組進駐西川,整頓黨政機關工作作風,考慮到西川是國家級貧困縣的現實,兩級政府協商後,給西川縣撥付一筆數額不小的機關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縣委機關佔據了院中大部分瓦房,而政府及下屬各局或蓋樓或租房紛紛搬遷出去。輪到民政局時,當時工作組一位老幹部發了句牢騷:“西川把那些流血流汗打天下的老幹部孤零零地扔在郊區,怕不是個辦法吧!”
就這麼一句話,讓民政局遠離了西川縣權力中心搬進光榮院。老幹部們見有了做伴的自然滿心歡喜,高興之餘紛紛上下活動傾力相助,透過在職的同事、朋友、部下,又從上面爭取一筆資金,民政局就在大門旁緊挨著一〇八省道,蓋起當時西川縣獨一無二的三層辦公大樓,著實讓其他局機關幹部們眼紅了好些年。
馬良從車棚中推出腳踏車,沿著穿城而過的一〇八省道,由東向西一陣猛蹬。近些年,隨著縣城經濟的飛速發展,大大小小的商廈店鋪不斷東擴,已把原先孤立的民政局和縣城連為一體。約摸二十多分鐘,馬良就到了西大街中段的縣委大院。按慣例登記、存車後,直奔剛落成不久的漂亮氣派的五層辦公大樓。
喬峰在一樓大廳迎接了馬良,這位組織部長約莫四十出頭,體小、微胖,鼻樑上架副金絲框眼鏡,給人一種老學究的派頭。兩人沒有多餘的客套,握著手直到進了二樓辦公室方才鬆開。
喬峰很熱情地給馬良倒了杯茶水,讓到沙發上,尚未落座就話入正題:“咱們閒話少說,今天是關於你工作調動的事兒。縣殘聯馬上要換屆了,根據市裡檔案精神,這回殘聯要從民政局單列出來,也就是說屬於縣政府下屬獨立核算的科級單位。殘聯原來的理事長老韓年齡到線,得退二線,縣裡很重視這塊工作,讓組織部物色合適人選,我掐來算去,全西川只有你這個老實人夠資格。”
這一剎那間,馬良就想起了幾天前的那個奇怪的夢,好端端的父親成了殘疾人這不是跟殘聯扯上了瓜葛?難道故去二十多年,在陰間裡的父親竟能未卜先知,提前給兒子某種暗示?!
見馬良低頭沉思,喬峰忍不住問:“你怎麼了?說話呀!”
馬良抬起頭,有點擔心地說:“獨當一面,我能成嗎?這多年咱一直給人家打下手的。”
喬峰不悅地剜了馬良一眼:“先不要顧慮嘛,你原來就是副科級幹部,沒人說閒話的,真要是有人嘀咕,好賴有我這個老戰友為你擔待著哩!”
這時,有工作人員進來辦事,馬良就適時地告辭。喬峰一直把他送到樓梯口,叮嚀道:“你沒意見的話,縣裡明天發檔案,大後天到崗上班。據說老韓的老毛病又犯了,已住院好多天,殘聯那邊正群龍無首,不知亂成啥樣啦。”
馬良仰起頭,衝喬峰笑了笑說:“那我就試試吧!”
理事長 三
返回民政局大院時,馬良抬腕瞧瞧表,距下班時間還差一刻鐘,懶得再去辦公室,就直接進了後院的家屬樓中。他沒有做飯的習慣,乾脆把懶散的身體重重地扔進沙發裡,點燃一支菸,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出任縣殘聯理事長的訊息,並沒給馬良帶來多大的驚喜,卻多多少少讓他的某種虛榮心獲得些許滿足。想想在機關坐了二十多年辦公室,熬過四十,而今終於可以獨當一面發號施令了。縣級殘聯理事長雖說只管幾個人,卻也算是公雞頭上的那塊肉,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