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
九十年代初的高一,似乎什麼課程都很重要,沒有選修只有必修,語文、數學、英語、政治、物理、化學、生物、歷史、地理,課程多的要命,只有到了高二分班的時候,選修課才會相應減少內容難度。
晚上教室空桌子多,林逸跑到他的老鄉那裡坐,謝小欽怕熱也移到了窗戶邊的位子,今晚的值班老師是班主任李閔,他坐在後門邊的桌子上寫教案和批發作業,板寸短髮,表情嚴肅,有點牢頭的味道。
楊子建一個人佔著整張桌子,首次開始認真地複習,做作業,預習。
前兩天楊子建光顧著寫稿,既沒好好上課,也沒有心情做作業。如今投稿成名掙錢的工作塵埃落定,在這個晚上,他終於決定收收心,將所有的功課複習一遍,老師佈置的習題全部做起來。
他原來內向靦腆,自卑又愛面子,學習上總有些不著調,不懂的內容就丟到一邊,結果問題越積越多,到後面知識鏈到處斷層,積重難返,如今認真反省,自然要努力彌補過錯,但對於比較複雜的英語、化學和物理問題,不理解的照樣不理解,背也沒用。
但他不會再拖延了。
將不理解的思考練習題都抄在一個筆記本上,然後找“專家”解答。
譁——
他推開雙人長凳站起來,全班掃視了一遍:首先班主任pass,李老師教數學,而楊子建恰恰在數學上是強項。
謝小欽年齡全班最小,不到十四歲,現在還是雌伏期,腦袋還沒有開竅,要過兩年才到爆發期,暫時pass。
掃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張瑾身上,她是全年段總成績保持第一或第二的超級學霸。
張瑾坐在第四排最後一桌,身材高大,長相很像鄧文迪,高顴骨,大嘴巴,骨架很大,與中國嬌小秀美的審美觀完全相反,因此被宿舍男生列為“醜女”之一,成了才女皆醜的註腳,加上她專注學習,與女生也不合群,結果總是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裡做各類試卷,據說她已經將高一的全部課程讀完,是一個怪物級的天才。
楊子建走到她前面問道:“張瑾,能不能向你請教一些問題?”
張瑾有些慌張地合起卷子,抹了下劉海,抬頭看了看楊子建,見他一臉平靜,立即點頭道:“可以。”
楊子建坐在桌側,將筆記本遞過去,裡面有英語、物理、化學,甚至還有語文的習題。
張瑾點了點頭,拿起一支鉛筆,在本子上一一給他解答:“這個非謂語動詞的用法不對……應該這樣……步驟要正確……”
不愧是“專家”,解起題來,深入淺出,舉一反三,深刻細緻,楊子建如果還不理解,她會耐心地將整個知識鏈的要點過程全寫出來,讓他明白到底是哪個知識環節漏掉了。
十分鐘過去了。
“謝謝,非常感謝!”楊子建心情莫名沉重,誠心誠意地向她點頭道謝。
張瑾“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看那天書一般的習題,很像《涼宮春日的憂鬱》裡的長門有希,不說話時是三無少女,說到專業話題時又滔滔不絕。
楊子建轉身走時,她忽然輕聲道:“我是學習委員,如果不懂,儘管來問我。”很難想像,一個長得像鄧文迪的彪悍女生,卻表現得如此靦腆文靜。
“好的,謝謝。”楊子建毫不客氣地道,多了一個免費的家庭老師,九十年代太美好了!
但內心沉甸甸的,因為透過張瑾的一番輔導,他終於明白自己問題出在哪了,是初中知識忘得太多了,初中知識和高中知識其實是一個緊密相連的鏈條,一個或幾個環節缺失,會使這個鏈條混亂。
“看來,要把初中英語、物理、化學的內容重新溫習一番!”他嘆道,本來還想寫幾篇散文,現在看來只好暫時算了。
於是,當林逸回來時,意外發生自己的古怪同桌又做怪事了,前兩天不停的寫作文,今天晚上居然不停地背初中課本,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考上一中的!
翌日,星期三。
凌晨四點,《南劍日報》週三特刊印刷出來。
八點,郵遞員將報紙傳送各個投寄點。
九點,南劍一中門衛處收到了報紙,然後交給辦公室,由辦公室分發給各部門。
在週三特刊的“百花園”,左上頭一篇赫然是《霜月的記憶》,下面作者“楊子建”,前面還註明【南劍一中】,這是對首次發表作者的優待,通常只會註明【南劍】。
楊子建錯過了自己作品發表,他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