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著盤子笑道:“從此之後,輪到二弟痛苦煎熬了……”
我終於沉下了臉,想想這些日子我所有的算計,不過是成全了這人,反讓夏候商趁心如意地登上寶座,我忽地感覺心中一痛,喉嚨之中有股腥意衝口而出。
忙拿了手邊的杯子,欲飲下酒來壓下那股腥意,可杯中的酒早被我一飲而盡,終於忍不下那欲嘔的腥味,盡數吐出杯中,染得杯沿血紅。
他將酒瓶整瓶遞給我,嘆道:“將軍,至底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我舉瓶而飲,那酒衝喉而入,才勉強將那股血腥壓了下去。
卻是慘然而笑:“父帥說過,我的謀略計策勝他許多,陣勢詭變之處,更是前無古人,但唯一看不透的,便是人心。”
“對啊,人心難測,你我皆如此……還告訴將軍一個訊息,聽聞寧家早年兵禍失散的嫡女已然尋到,皇太后不日便會下了懿旨,指給我那二弟為正妃,與其它兩位側妃一同迎娶……”
我有些不明白他無緣無故告訴我這個訊息有什麼用,淡淡地道:“他要娶何人,關我什麼事?”
他感嘆地道:“將軍一向聰明,怎麼這次卻蠢了?”又嘆道,“我那二弟對你,可真是機關算盡。”
我倏地抬起頭來,不敢相信地望著他:“你是說……”
“不錯,他多年的心願既將達成。”
“可生於世間之人,哪能事事如意?”我的聲音有些冷。
我終於明白寧啟瑤為什麼沒在上次的事件之內,原來寧家這個正妃之位,是為這名“嫡女”留著的。
我想起燭紅搖動之間,他對我說過:你是我的妻子……我原以為他弄錯了,原來,他從沒弄錯過。
可這一切又有什麼用?
我與他之間,已成死局。
我望於窗外,明月已然升至半空,花木間升起淡淡淺霧,夜已深了。
太子看出了我的想法,道:“天亮再走吧,夜寒深露,你身子不好,此處並非我常住的地方,他暫時找不到此處的。”
我卻不想留在這裡,站起身來,道:“太子還是送我出去吧。”
“您終還是不信我,也罷,就讓您的舊部送您出去吧,他……你會相信的。”
他走至廊柱旁,拉了拉上邊的黃穗,不一會兒,有敲門聲起,太子道:“進來吧。”
那人走進門來,開始神情茫然,望著我的時候,臉色有些疑惑,有些不敢相認的樣子。
“老三?”我看清了他臉上密佈的傷痕,“真是你?”
他這才跪下:“將軍……”
抬起眼來,淚痕卻縱橫而下,在傷痕淺疤處流過:“屬下該死,上次竟然劫持了將軍……”
“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太子救了我,我一直在此養傷,上次太子聽說了那位女子,便認為又有人會利用此事揭起風雨了,便叫我前去檢視,卻沒想到,有人搶先動手,劫持了那襲月,我在混亂之中被看成同夥,受了傷,這才不得已劫持了將軍……”
我回想當時那一幕,心中已經豁然開朗:“那一劍,他是故意讓你刺中的,為的就是在夜宴之中,不和烏木齊比試,好一個聞絃歌而知雅意,他雖不知道我定下了什麼計劃,但如果能置身事外,這倒是一個絕好的辦法……”
太子道:“我為什麼當時就沒想明白呢?但如果明白了……有將軍謀略,我還是會被逼上場的……將軍,您說,是不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恨與不恨,又當如何
我只含笑不語,側頭向他望去,他潔白的額頭有一縷散發飄下,在他挺秀的雙眉間滑過,他眼內卻真是不見絲毫陰影,反而淺淺含笑,彷彿春日湖面有蜻蜓尾部掠過,反射燦爛陽光,漾起圈圈漣漪。
我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幾分真幾分假,是否正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慾無求,但他對夏候商的恨,卻是臉上怎樣的風光霧月都掩擋不了的。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對一個心裡只裝著江山的人來說,君輾玉在他心裡還有地位嗎?要使得太子將一切真相告之,然後才隔山觀虎鬥?
老三送我出來之時,太子在我身後拔動了馬尾胡弦,輕聲吟唱:“轅門醉臥秋風,看落日旌旗掩映紅。愛朔雲邊雪,一聲寒角……莫惜瓊杯手到空……哈哈,莫惜瓊杯手到空……二弟啊二弟,本王唯一恨的,便是你了……”
他那恨字,如輕風拂過,喁喁於我的耳際,如情人低語,噥呢媚喃,不知道為何,我卻感覺面板之上如冰稜利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