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已和傷口沾黏在一起,分開時,忠國的手指深深地嵌入泥土裡,額上冷汗淋淋,但他沒吭一聲。
膝蓋上方的中彈部位已呈黑色,我用布條將他膝蓋上的肌肉綁緊,迅速俯□體,用嘴將他傷口上的髒血吸吮乾淨,叮嚀他做好準備後,我狠下心來拿手指剜子彈。
子彈摳離開他身體的一霎那,他大吼一聲,一把將我緊緊摟在胸前,呼吸顫抖。
“下面讓我自己來。”他柔聲說道,喘息著,在身旁一具鬼子的屍體上摩挲了一陣子,抽出一條白色的腰帶來綁在自己腿上。
印著“武運長久”幾個字的腰帶給他做了止血繃帶怎麼看怎麼彆扭,但眼下已顧不得許多。
教會醫院的火仍在熊熊燃燒,火光沖天,忠國靠著我休息了片刻,掙扎著站起來,讓我扶他往馬路上走,說留在這裡川進不容易找到我們。
鉛灰色的天空低低地垂著,罩在我們頭頂上方,彷彿一塊巨大的快要墜落的鉛板。
我們艱難地移動著腳步。
突然,天空驟然放亮,隨即前方地面上拉出兩道極為狹長的身影,是我們的身影。我們驚詫地回頭望去,只見遠處天際一道陽光刺透蒼茫憔悴的雲影,將最璀璨的光芒斜照過來。而水塘上方赫然出現一個橢圓形的白色漩渦,逐漸擴大,呈順針旋轉著。漩渦中心是一個無限向內伸展的蠕洞。
我的手鐲發出“嘀嘟嘀嘟”的聲音。
“那是什麼?”爾忠國吃驚地問道。
“天!”我的心一陣狂跳。“是時空隧道又開啟了!”
這就意味著我能回家了!回到我21世紀的家,回到沒有{炫殘{書酷{網 戰爭的和平年代!回到物質極其 (炫)豐(書)富(網) 的自由時代!回到精神文明璀璨著的摩登時代!
我緊緊抓住忠國的手,張著嘴,激動得語無倫次,“跟我回家,國哥哥,跟我回家!我不要你留在這裡,我們回家!”
他蒼白的臉頰被那道光芒照得泛起一層光輝,眸子也亮起來,閃著激動的光芒。“……就是說,我可以看到你所說的新中國了?”
“是啊是啊,國哥哥,來,扶住我,我們一起去21世紀!”
我將他架在我的肩膀上,環住他的腰往水塘那裡走。
周圍的空氣狂野地流蕩著,帶著呼嘯聲,似乎整個世界都要被吸進漩渦狀的蠕洞裡去。凌厲的風,刮散我的頭髮,額頭的一縷髮絲被扯起隨即帶著力量抽下來,如絲鞭甩向我的眼梢和麵頰,疼且酸澀,我的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越靠近水塘,身體越有種被強力吸浮起來的感覺。
受傷的腿使得忠國每一步的移動都變得異常艱難,他體力不支,不斷往下沉,彷彿隨時都會暈倒。我卯足勁將他架住,“再堅持一下,國哥哥,我不要我們的孩子沒有父親!聽見了沒有?你一定要堅持住!”
“好!”忠國一咬牙,挺起胸膛,離開我的肩膀,又握住我的手,微笑道:“讓我自己走!”
豪邁地一大步、一大步跨向前。
突然,我的身體被巨大的吸力捲起,腿似被人猛地抓住,往一個方向拖,身體隨即拉擎成一道與地面平行的直線,而緊緊拉著我的手的爾忠國卻紋絲不動,彷彿紮根在了地上。
疑懼中,我突然明白了這種不同意味著什麼——可怕的分離的危機。
他同時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臉色突變,發白的臉上一雙如星辰般閃爍的眼眸忽的黯淡下來,一剎那有碎裂的感覺。
我攥緊他的手,心在收縮。
然而,只片刻間,他的目光變得異常平靜而堅毅,彷彿他跟我之間可怕的差異絲毫沒能攪亂他的心。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血液倒流。
“該走了,拾伊!回去屬於你的時代!”
“我不走了!我們都不走了!我們說好要在一起的!”我驚恐無比地叫喊著,傾盡全力抓住他。
他異常的冷靜更讓我明白他心中壓著多大的痛楚,他所有的不在乎都是為了讓我坦然地離去。可是,我怎麼能獨自離開,把他留在這個血雨腥風的世界?
“國哥哥,你別鬆手,讓我留下!”我感覺到他的手在放棄我的手,更加驚恐地死死抓住他的手。
他淡淡地說道:“拾伊!別傻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留不下來,我也過不去,丟手啊,拾伊!”
他的話似灼燒的鐵鉗熨在我的心上,熱辣的刺痛從他那雙無比鎮定的眸裡化作無形的霜劍穿進我的心坎,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