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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楨注視著。

“誰,你是誰?”何大爺問。

“是我,阿楨。”

“阿楨?”何大爺迷茫的唸了一句,側著頭思索,自言自語的說:“阿楨?不,不是阿楨,不叫阿楨,是阿平,阿平,我的兒子,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他茫然地微笑,向虛空中伸著手:“阿平,來,乖,讓阿爸抱,別哭,你要什麼,阿爸給你買,你要月亮,阿爸也給你摘下來!”他側著頭,努力集中思想,突然看見了紹楨,立即痙攣的大叫了起來:“你是誰?你不要碰我的兒子,阿平是最好的孩子,他會成大事,立大業的,他不是壞人,不是壞人!”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變成了嚎叫:“他沒有殺人,沒有偷東西!沒有!沒有!你不能抓他!”

他向空中揮舞著拳頭,接著,又恐怖的把身子向後躲,喊著說:“哦哦,阿平,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打我,我騙了高宏的錢,騙了許多人的錢,都是為了你,我要把全世界都賺給你,錢,你拿走!你不能打我!”突然,他把頭撲進了手心裡,像孩子似的啊啊大哭了起來。

高紹楨又默默的退出了房間,他知道,再也不用他復仇了,何大爺已經被報復了,阿平代他復了仇。門外,小翠正沉默的站著,紹楨望了她好一會,記起他臨走時,她曾冒著冷風送他,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裡,他擁抱了她,至今他還能感到她纖弱的身子在他懷裡顫抖。那是他們間唯一的一次擁抱。

“小翠,跟我走,好嗎?”他問。

“不!我不能!”小翠垂著眼簾說,“你走吧!他對我不好,可是他是我公公,我不能離開他!”

紹楨望著他,出國這麼多年,他幾乎忘掉中國所存在的古老的思想了。點點頭,他在她手裡塞下一疊鈔票。輕輕說:“我走了!”

小翠也點點頭,靜靜的凝視著他。屋內,又傳出何大爺大吼的聲音:“小平,看阿爸把全世界都賺給你,都賺給你!”接著是一陣比哭還難聽的慘笑。

高紹楨對小翠望了最後一眼,轉身走開了。小路兩旁的菜田裡,農夫們正彎著腰在播種,他無意識的注視著那些辛勞工作的人,喃喃自語的說:“你所種植的,你必收穫。”踏著耀眼的陽光,他大踏步的向來路走去。

苔痕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清晨,曉霧未散之際,如蘋已經來到了那山腳下的小村落裡。

雖然她只穿了件黑旗袍,手臂上搭著件黑毛衣,既未施脂粉,也沒有戴任何的飾物,但,她的出現仍然引起了早起的村人的注意。一些村婦從那全村公用的水井邊仰起頭來注視她,然後竊竊私語的評論著。一些襤褸的孩子,把食指放在口中,瞪大了眼睛把她從頭看到腳。她漠然的穿過了這不能稱之為街道的街道,隱隱約約的聽到一個女人在說:“又是她!她又來了!”

又來了!是的,又來了!她感到一股疲倦從心底升起,緩緩的向四肢擴散,一種無可奈何的疲倦,對人生的疲倦。走到了這村落的倒數第三家,她站住了,拍了拍房門。門內一陣腳步聲,然後,“吱呀”一聲,門拉開了,門裡正是老林──一個佝僂著背脊的老農。看到了她,他玻Я瞬'視線已有些模糊的眼睛,接著就興奮的叫了起來:“啊呀!太太,你好久好久都沒有來了!”

好久好久?不是嗎?一年多了!最後一次到這兒是去年夏天,離開的時候她還曾發過誓不再來了,她也真以為不會再來了,但是,她卻又來了。

“老林,”她說,語氣是疲倦的:“我要小房子的鑰匙。”

“哦,是的,是的。”老林一疊連聲的說:“上星期我還叫我媳婦去清掃過,我就知道不定那一天你們又會來的。哦,葉先生呢?”

“他明後天來,我先來看看!”

“好,好。葉太太,你們需要什麼嗎?”

“叫你媳婦擔點柴上去,給我準備點蔬菜,好了,沒有別的了,我們不準備待太久。”

“好的,好的。”

老人取了鑰匙來,如蘋接過鑰匙,開始沿著那條狹窄的小徑,向叢林深處的山上走去。夜露未收,朝霧朦朧,她緩慢的向上面邁著步子,一面恍惚的注視著路邊的草叢和樹木。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終於穿出了樹木的濃蔭,看到了那浴在初升的日光下的木板小屋,和小屋後那條清澈的泉水,水面正映著日光,反射著銀色的光線。她站住了,眨了眨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這小屋和流水。小屋的門上,仍然掛著其軒所雕刻的那塊匾──鴿巢。其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