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部分

避不起來,我不能夠好好地看看她,那麼久沒有好好地看她一會兒。她鼓起腮幫子要叫我,我只好再次踏起踏板衝下山坡去,一些終年鋪在爛泥裡的樹葉小小地飛舞起來,被車輪碾過的則發出清脆的響聲。開啟的車門裡撥出涼絲絲的氣息,我幫忡忡付了車費。計程車開走後,整個山坡再次處於凌晨的神秘安寧之中,我們倆往山坡上走去,頂上女生宿舍的兩幢小樓散發著綠瑩瑩的光芒,一些路邊的小菊花竟然只在清晨才開出來。

我們倆各塞著一隻耳塞,聽音樂走路,這多好,又是熟悉的九寸釘了,又是最最歡喜的CLOSER,“I wanna feel you from the inside。”我們總是笑著說起這句歌詞是下流的,但又喜歡這種堅強,充滿了力量,叫人想像個偏執狂一樣反覆地聽。我們拐了個彎就又看見綠色的宿舍樓,宛如多年前我躺在醫院的床上掛水所看到的模樣,而我們竟然也成了那樣長頭髮的女大學生,真是不可思議。所以就讓我們一直走吧,歌也不要停,一直走進南方歲月裡面去吧。

“不回去了好麼?我想吃食堂裡的第一碗白米粥,熱氣騰騰的。”忡忡說。於是我們兩個坐在石頭上面聊天,望著天際的一片紅色,忡忡繼續說:“每次晚上坐計程車回來總是心裡面充滿了罪惡感,那些錢本來夠吃一個星期的飯,但是每次還是明知已經錯過了末班車卻依然不肯走,一定要他趕我走才走。”我這才看到她的右邊胳膊上面有一條很深的劃痕,周圍凝固著半乾的血跡。我驚訝地叫起來。她很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手臂,說:“哦,剛才弄傷了的,已經不流血了吧,我自己都沒有注意。”

我很緊張地忘著忡忡這個莫名其妙的大傷口,一定是被木頭或者鐵器之類的東西弄破的。她太讓人不放心,走路容易摔跤,出門又容易遇見壞人,被人騙被人欺負都是經常的事情,就算是車子撞到她,她也只會自己忍氣吞聲,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把所有的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我當然是很生氣的,我越來越頻繁地為了忡忡生氣,自己都感到自己的憤怒根本就是毫無理由地不可控制。但是她就此沉默了,似乎一時間不肯開口說話,又從口袋裡掏出煙來抽,我把煙搶過來拗斷了扔在地上,她又拿,我搶過來又拗了扔掉,用腳踩,把菸絲都踩爛在了泥地裡面,這樣往復幾次以後我覺得自己像個無禮的男朋友。

最後她從煙盒裡面拿出最後一根來,說:“這是最後一根了,求求你,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但是我很難受,你不明白,為什麼連你都不肯給我煙抽呢?”於是我在瞬間就被打倒了,我怎麼能夠再次奪下這根菸,我望著她把煙點燃,抽了一口,然後她說:“我今天是逃出來的。他一直喜歡的那個女人突然回來找他了,打電話來說要過來看他,他叫我趕快走。可是那時候我剛剛洗完澡躺在床上面看電視,我不肯走,我用盡所有的辦法耍賴,我想留下來是因為心裡面發慌,因為他接了電話以後就趕我走,我知道事情一定不是那麼簡單,所以我賴。他勃然大怒起來,要來拖我,但是我就是不肯走,甚至在他的面前大哭,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夠打動他,他遞給我錢,要我在五分鐘裡面消失,最後一切都來不及了,響起了敲門聲,他才害怕和慌亂起來,他哀求我,跟我說實話,告訴我他最喜歡的女人又回心轉意回來找他了,他等這一天很久,他那麼可憐,幾乎要跪下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生氣,也從未見過他如此可憐。我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問他,那麼我怎麼走,女人已經在門口了。我本指望他會心軟,他會告訴我說我可以不用走,他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可是,可是他指著窗戶,對我說,這裡才只是二樓,很容易就可以爬下去了。”她的手臂就是在爬下去的時候,被一根伸展在外面的木刺劃傷的,痛得她渾身哆嗦了一下,但是不敢出聲,唯恐發出一點點聲音會驚動了J和他歸來的女人。

忡忡的肩膀顫抖起來,說:“那麼別人所說的心碎就是這樣的吧。”

“你說的是J麼?”

“是,還能夠有誰?”

“為什麼他們都說你有個男朋友,是你們班上的,你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別人都知道了,只有我是矇在鼓裡的,我聽那個多麼可惡的女生告訴我這些,這就是你所說的情比金堅麼?你又到底在喜歡著誰?”我生氣,我一生氣就會說出令自己後悔的話,好像傷害了別人才可以保護自己。我知道她的整顆心裡,甚至她的整個人裡面只有J一個人的影子和氣息,她已經被J搞得神魂顛倒,為了他可以放棄所有的東西,甚至幻想卑微地跟J以及他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