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近他也不願意親吻我,他對我那麼吝嗇。我本以為這是他出色的忠誠,但是就算他連忠誠都可以捨棄,他也不願意碰我,他寧可與這樣一個俗氣的女孩子在一起,他也不願意再次擁抱我一下。
我委屈極了,但是我想我還是要這樣地愛著他,這樣不出聲響地愛他。
或許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但是我渴望小五的擁抱,如果他不愛我,那麼我也渴望一個親人一般的擁抱以及接吻,難道我們不該是親人麼?難道我們不該是青梅竹馬麼?我們一起從最最生澀的年紀裡面勇敢地成長起來,難道我們就不該彼此相愛麼?
這一年的山坡風平浪靜,宿舍門口的空地上盛開著大片的紫羅蘭,而樹葉誘惑人的清香也在消磨著我們的時光,我卻總覺得黃金年代正在無可挽回地消逝。我一直聽的那個會在夜間朗讀小說的電臺節目突然之間就停掉了,毫無徵兆,於是每天晚上調到那個熟悉的頻率時,出現的總是一個令人生厭的女聲,播放著毫不搭調的港臺音樂,那些名字都很陌生,饒舌樂突然從西方紅到了東方,突然好像我們都已經變成了老人,我摸摸從東面城市帶過來的磁帶,它們在床頭放了太久,已經積了灰,想來就算是找到一臺可以放磁帶的機器來播放它們,也會因為磁粉的掉落而略略走音的。我們就好像是那群固執的老人,守著九寸釘,守著收音機頭樂隊,或者是守著張國榮,把他們的演唱會錄影看上百遍,把他們的曲子在播放器裡面反覆地播上一整個下午,一整個晚上,根本就不會生厭,在山坡上這凝滯的時間裡待久了,我們已經不太清楚外面世界的變故,幻覺裡,我們可以永遠地賴在這裡。
學校一個通道的廢牆上面總是被塗鴉,但是已經沒有少年時熟悉的某某人愛某某人,或者是某某人討厭某某人,卻是生殖器官用紅色噴漆畫出可笑的形狀來,還有各種符號,有一天用黑色的油漆寫著:IT IS THE END OF THE WORLD。我與忡忡站在這堵牆前面喝袋裝的巧克力牛奶,她說:“我們真是神奇,我們居然經過了千禧年卻沒有死掉。”這天她剛剛接到一張教務處的警告單,她因為缺課太多,有四門課都沒有及格而被警告,而且她的那個記過處分還在考察期。所有在高中期間好好讀書的學生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如若我們曾經如此努力地想要考進一所大學,那麼考進大學以後我們又要做什麼呢?突然之間這個目標就被放空了,物質世界的誘惑如此大,但也只是偶爾地襲擊我們,大部分的時間,我們自己也是被放空的,如同時間一樣。忡忡對著那面牆豎起了中指,但還是沒有說出那句隱藏了多年的:FUCK U。那該是如此響亮,嚇倒走過去的那些乖巧的男學生。
我沒有想到的是時間的齒輪可以放得很緩慢,但是也可以突然加快步伐。
那個凌晨我是在沉沉地睡著麼,還是在做噩夢,我是被走廊裡面的電話鈴驚醒的,驚得我渾身冒著汗從被子裡面鑽出來,看看外面的天空已經是將近清晨的模樣,泛著可人的紅光,我恍惚著披了條毯子衝出去接電話,害怕它突然斷掉,果然剛接起來的時候就斷掉了,我耐心地在邊上等,想著它還會再響起來,走廊裡透著橘紅色的光,水房裡面有水滴聲,大風
的天氣,外面的樹木在劇烈搖擺,發出沙沙聲。隔了一分鐘,電話鈴又響了,是忡忡,我就知道這會是忡忡。
“來接我好麼,我又沒有車錢了。”線那頭的聲音細若遊絲。
那真的是最最貧窮的日子,可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沒有錢,就算身上只剩下十塊錢也不覺得是什麼問題,我再次帶上抽屜裡面所有的錢去接忡忡,因為急切,又怎麼也找不到腳踏車的鑰匙,在黑暗裡面跌跌撞撞,幾乎是跌著衝出門去的,而又很後悔把宿舍的門砰的一下關上後想起來終究是把房門鑰匙忘記在裡面了,上次馬肯的事情留下的後遺症只是,我不願意過多地驚擾小夕了。
又是那條坡路,放開踏板就自己飛速地衝下山坡去,蓬亂的頭髮全部往後倒,一顆心好像是系在了鞦韆上面,在微弱的晨光中樹木透著愉快的紅色,很隱秘,空氣過於清新,好像是卡在喉嚨口的薄荷糖。我在拐彎處急剎車,妄圖躲在那些芭蕉和棕櫚的後面仔細地看看忡忡,看看她獨處時的模樣。但是她聽見了我的剎車聲,神情立刻就雀躍了,把香菸扔掉,開啟車窗把半個身體探了出來,歡快地朝我搖手,再次催促我快點過去,我遲鈍地站在山坡半腰上,單腳抵著腳踏車下滑膩膩長起青苔來的石板,望著忡忡,她穿著吊帶衫,露出瘦細的胳膊來,耳朵裡面還塞著耳機。沒有巴掌大的樹葉遮蔽,我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