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跟老闆對罵了?」
碩士的修業標準比博士稍微軟性,不需要投稿期刊,但所有的碩班研究生都知道,在研究的圈子裡,不是努力就能畢業,而是老闆讓你畢業,你才有可能畢業。
老闆各有各的脾氣和絕招,每個研究生就得試著去配合老闆,否則乾脆不要留下來,所謂研瑞——研究所的一群人瑞——有名訓:畢業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唉唷,我膽子還沒有那麼大……萬一我真的受不了,連換指導教授時他都要作梗,我不就真的沒藥救了?」
一個研究生是不是可以加入一間實驗室,通常決定性的因素是在他自己本人的意見,以及實驗室的主持人身上。
考進來研究所的時候,通通都叫「生命科學系研究生」,有了錄取資格進了學校,再去自己找教授面談,最後才依照希望的領域,決定選擇成為哪一間實驗室的學生。
誰都知道希望是一回事,最終決定權還是握在主持人手上,實驗室的軸心理所當然的是每位教授或是副教授、助理教授、講師,當想要去的實驗室已經人滿為患,學生往往只能選擇屈就於自己毫無興趣的領域,或是重新再出發,去另外有伯樂的學校。
也有些學生繞了一圈沒有任何主持人中意,那又是更難解的問題。
所以研究生與他們的老闆——這是研究生給主持人的通用膩稱——關係的維持總是非常的微妙。
他們進來要老闆同意,離開要老闆同意……要換老闆,也要老闆們同意。
蕭藺提筆又勸了幾句,一片掌聲中,補眠時間已經過去。
幾乎是發問時間的開始,掌聲過去的瞬間,範頌銘已經起身,默默的從席上離開。
範教授在演講與某些研討會的提前離席,繫上所有人幾乎都知道原因——因為範頌銘教授是理學院院長,行程表都是開會,剩下的時間處理公文,加上不時冒出的評鑑,導致他實質上更常待在各處辦公室與會議廳,而最常跟研究生說的就是「早安」與「再見」。
蕭藺偶爾感謝起這樣的關係,至少讓人有種可以逃避的錯覺。
尤其是竟然發生了那樣尷尬的事情——前男友找人找到實驗室來,還被教授撞見。
教授沒有多問,但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或者是說,身為院長,見微知末這種人際體察的功夫,火候早是不可考究。
很多人以為實驗室是個乾淨、清新、專業掛帥的地方,但實際上總是不如大家所想那樣美好。
實驗室的內部鬥爭其實活脫脫是整個社會的縮影,同一間實驗室裡,研究生們相互爭寵,或是為了每個月津貼的個別差異彼此對看不順眼,對他人的資料全盤不以為然,檯面上下你來我往的較勁,每間研究室都不能倖免。
個人立場更連帶的受到團體之間的微妙氣氛影響,在不同實驗室的研究生們之間,甚至更上綱到主持人與主持人之間的同行相輕,亦不少見。
要維持一間實驗室的裡子與面子,身為主持人本身確實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而蕭藺因為那份不簡單而隱約的不安。
在被迫被出櫃的那一個星期,蕭藺幾乎每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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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上,大學長走到位置上的時候,蕭藺已經站在座位前了。
這位被實驗室成員稱呼為大學長的博士班學長,雖然遲到被現場抓包,仍然處變不驚,很自然的跟回過頭和離開辦公室站在一旁的教授點個頭,而教授回應個微笑,接著就回到與蕭藺的對話中。
學長拉過他研究室裡的椅子坐下,不怎麼掩飾的慢慢享用起自己的土司夾蛋。
就在耳邊的對話,讓大學長不聽也難。
「……嗯,所以你現在有在修分子生物學?」
「有、有。」
教授點點頭,「現在哪個老師上的?我記得你們有幾個老師輪著上課……」
蕭藺把剛剛臨時被教授叫住,手上還來不及放下的早餐擱到桌面,「是劉老師。」
「這樣啊……」教授注視的目光隨著涵義更深一層,「……都還適應吧?」
「是,目前沒有問題。」
蕭藺以為對話已經要結束,下一句大概是「老師要先去開會」或是「那我有課」,沒想到教授的腳步沒有移動。
「嗯……」教授清淡的眉配上鏡片底下微微的幽亮,說不出的深邃,「……那滿好的。是下午的課?」
滿、滿好的?隸屬於研究所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