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
月蓮華輕道:“四娘,全府邸的人都忙著,就勞梅公子之助吧。”反正他看起來閒到發慌。
“既然蓮華這麼說了,就依她吧。”六娘攔下四娘欲搶白的話。
四娘雖不放心,但權衡兩方輕重,也只能交代月蓮華的兩名貼身丫鬟好生伺候著,再重新抹去自個兒額上熱涔涔的汗珠,與姐姐妹妹們回到炙陽底下的荷池畔,繼續漫長的道法儀式。
回到涼亭,藉著小潔、小淨去張羅涼茶及溼巾的時間,梅舒懷將她撈進懷裡,紙扇招來的清風輕撲在她被曬得紅熱的臉蛋上,月蓮華沒有太大的掙扎,只是小小地對兩人熱呼呼交融的體溫及汗臭低吟一聲,隨即遠眺著嘈雜的荷池畔,像個不熱衷的看戲人,那場戲,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不看卻又覺得可惜一般。
“我很驚訝。”
梅舒懷突來一句,贏得了她半分注意。
“驚訝什麼?”她懶懶地問。
“驚訝你會親自投入我的臂彎,驚訝你會同意與我獨處。”這實在是大大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讓他受寵若驚。
“我只是順水推舟,藉你的語意逃過大太陽底下的折騰,別想偏了。”她沒抬眸,淡然說道。
她不否認在那當下,她急於逃入他的臂彎,只為了打斷月府女眷待她的好意,或許……是因為他正巧出現在她面前,抑或是……他一直守在那裡。
招魂鈴聲嘈雜刺耳,即便她已經退到數尺之外的亭裡,那聲音仍如影隨形……好吵,還要招多久?
招了,娘就會回來嗎?
回來了,是不是又教道士給驅離,又要再魂飛魄散一回?
“蓮華,別哭了。”
梅舒懷說得很輕,卻輕易掩蓋過招魂的鈴聲。
她抬起頭,仰望著俯顱她的梅舒懷。
他的手滑過她的頰邊,長指歇在她的眼眶,她的眸間有著他的笑容……及擔心,而他眸間的她,卻仍是一派清冷。
“我沒哭。”她撥開他的指,指腹上沒有半分水漬,她不明白他何出此言,睜眼說瞎話嗎?而且,這是他第二回指控她在哭。
“誰說哭一定要有淚水?”他低首,一繒鬈髮搔弄在她鼻尖,卻引發不出她的笑意。“你哭了,你在哭著你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即使她將失落藏得極好,仍瞞不過明眼人一瞧。
“他們是誰?”
“月府的每一個人。”
月蓮華扯動唇角,牽起笑。“你又自以為看穿了什麼嗎?”輕輕的嘲弄裡,隱含了她也沒來得及察覺的淺嘆。
“我看到了你刻意的疏遠、有意的拒絕,也看到了你強迫自己退離他們的世界,將自己孤立起來。”他瞅著她,口氣沒有半分猜測。“他們都待你很好,雖然有些許的疏離,但他們是真心誠意關心著你,就像你方才身子不舒服──即使是假病,但他們眼底的憂慮正是一家人會有的反應,然而,你卻拒絕了他們善意的手。”
甚至為了避開眾人的關懷,而投入他這個渾身上下佈滿蓮香的男人。
他知道她在月府算得上孤立無援,月府十數名的少爺小姐,她既非特別得寵又沒有孃親庇護,尋常人巴不得能委曲求全,只盼能在其他房的大娘姨娘身上博取幾分好感,好讓小孤女在府邸能活得更快活些;他更知道,月蓮華的確曾在這上頭下過功夫──他在這幾天借居月府時已經將月蓮華的底細全給打聽得清楚,當然,由奴僕或她姐妹口中陳述的事蹟都是表面,底下暗藏的真相全是他自己推敲出來的。
“我拒絕?有嗎?事有輕重,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讓大家分心,耽誤了正事。”
“你在說服自己?或許我該說──你在欺騙自己?”
他才開了個頭,懷裡的月蓮華先一步挺直身子,從他的臂彎間坐起,一點也不像是中暑的虛弱病人。
她含怒的眼很是焰亮。
“你別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現在月府全忙著招魂驅鬼,何必要大家將精神全擱在我身上?我體貼大家的忙碌,這樣做錯了嗎?難不成要我佯裝病奄奄的嬌虛樣硬換取眾人的注意,或是像個無病呻吟的孩子,啼啼哭哭地要大人們抱嗎?!”
她早就過了這種無知任性的年紀,也很明白自己早已喪失這等權利,她在月府能受家人的喜愛,有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她“乖巧”、“善解人意”,從不會去爭不屬於她的東西。
她知道,吵鬧並不會替她換來更多的呵疼,只會讓人厭惡。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