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所以他官不能做,就去做賊了。”我聽了這話,不覺大驚道:“我聽見說還把他送上岸來辦呢,但不知怎麼辦他?”繼之搖搖頭嘆道:“有甚麼辦法!船上人送他到了巡防局,船就開行去了。所有偷來的贓物,在船上時已被各人分認了。他到了巡防局,那局裡委員終是他的朋友,見了他也覺難辦。他卻裝做了滿肚子委屈,又帶著點怒氣,只說他的底下人一時貪小,不合偷了人家一根菸筒,叫人家看見了,趕到房艙裡來討去;船上買辦又仗著洋人勢力,硬來翻箱倒篋的搜了一遍,此時還不知有失落東西沒有。那委員聽見他這麼說,也就順水推船,薄薄的責了他的底下人幾下就算了。你們初出來處世的,結交個朋友,你想要小心不要?他還不止做賊呢,在外頭做賭棍、做騙子、做柺子,無所不為,結交了好些江湖上的無賴,外面仗著官勢,無法無天的事,不知幹了多少的了。”
我聽了繼之一席話,暗暗想道:“據他說起來,這兩個道臺、一個知縣的行徑,官場中竟是男盜女娼的了,但繼之現在也在仕路中,這句話我不便直說出來,只好心裡暗暗好笑。雖然,內中未必盡是如此。你看繼之,他見我窮途失路,便留我在此居住,十分熱誠,這不是古誼可風的麼?並且他方才勸戒我一番話,就是自家父兄,也不過如此,真是令人可感。”一面想著,又談了好些處世的話,他就有事出門去了。
過了一天,繼之上衙門回來,一見了我的面,就氣忿忿的說道:“奇怪,奇怪!”我看見他面色改常,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連一些頭路也摸不著,呆了臉對著他。只見他又率然問道:“你來了多少天了?”我說道:“我到了十多天了。”繼之道:“你到過令伯公館幾次了?”我說:“這個可不大記得了,大約總有七八次。”繼之又道:“你住在甚麼客棧,對公館裡的人說過麼?”我說:“也說過的;並且住在第幾號房,也交代明白。”繼之道:“公館裡的人,始終對你怎麼說?”我說:“始終都說出差去了,沒有回來。”繼之道:“沒有別的話?”我說:“沒有。”繼之氣的直挺挺的坐在交椅上。半天,又嘆了好幾口氣說道:“你到的那幾天,不錯,是他差去了,但不過到六合縣去會審一件案,前後三天就回來了。在十天以前,他又求了藩臺給他一個到通州勘荒的差使,當天奉了札子,當天就稟辭去了。你道奇怪不奇怪?”我聽了此話,也不覺呆了,半天沒有話說。繼之又道:“不是我說句以疏間親的話,令伯這種行徑,不定是有意迴避你的了。”
此時我也無言可答,只坐在那裡出神!
繼之又道:“雖是這麼說,你也不必著急。我今天見了藩臺,他說此地大關的差使,前任委員已經滿了期了,打算要叫我接辦,大約一兩天就可以下札子。我那裡左右要請朋友,你就可以揀一個合式的事情,代我辦辦。我們是同窗至好,我自然要好好的招呼你。至於你令伯的話,只好慢慢再說,好在他終久是要回來的,總不能一輩子不見面。”我說道:“家伯到通州去的話,可是大哥打聽來的,還是別人傳說的呢?”繼之道:“這是我在藩署號房打聽來的,千真萬真,斷不是謠言。你且坐坐,我還要出去拜一個客呢。”說著,出門去了。
我想起繼之的話,十分疑心,伯父同我骨肉至親,哪裡有這等事!不如我再到伯父公館裡去打聽打聽,或者已經回來,也未可知。想罷了,出了門,一直到我伯父公館裡去。到門房裡打聽,那個底下人說是:“老爺還沒有回來。前天有信來,說是公事難辦得很,恐怕還有幾天耽擱。”我有心問他說道:“老爺還是到六合去,還是到通州去的呢?”那底下人臉上紅了一紅,頓住了口,一會兒方才說道:“是到通州去的。”我說:“到底是幾時動身的呢?”他說道:“就是少爺來的那天動身的。”我說:“一直沒有回來過麼?”他說:“沒有。”我問了一番話,滿腹狐疑的回到吳公館裡去。
繼之已經回來了,見了我便問:“到那裡去過?”我只得直說一遍。繼之嘆道:“你再去也無用。這回他去勘荒,是可久可暫的,你且安心住下,等過一兩個月再說。我問你一句話:你到這裡來,寄過家信沒有?”我說:“到了上海時,曾寄過一封;到了這裡,卻未曾寄過。”繼之道:“這就是你的錯了,怎麼十多天工夫,不寄一封信回去!可知尊堂伯母在那裡盼望呢。”我說:“這個我也知道。因為要想見了家伯,取了錢莊上的利錢,一齊寄去,不料等到今日,仍舊等不著。”繼之低頭想了一想道:“你只管一面寫信,我借五十兩銀子,給你寄回去。你信上也不必提明是借來的,也不必提到未見著令伯,只糊里糊塗的說先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