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大了,當丫頭的不過配一個奴才小子,實在不願意。然而在京裡的闊老,那個肯娶一個丫頭?因此母女兩個商量,定了這個計策:叫女兒到南邊來揀一個女婿,代他捐上功名,求兩封信出來謀差事。不料揀了這麼一個土貨!雖是他外母代他連懇求帶矇混的求出信來,他卻不爭氣,誤盡了事!前日藩臺接了這信,便回過制臺,叫他自己請假回去,免得奏參,保全他的功名。這桂花雖是一場沒趣,卻也弄出一個誥封夫人的二品命婦了。只這便是野雞道臺的歷史了,你說奇不奇呢?“
我聽了一席話,心中暗想,原來天下有這等奇事,我一向坐在家裡,哪裡得知。又想起在船上遇見那扮官做賊的人,正要告訴繼之。只聽繼之又道:“這個不過是桂花揀錯了人,鬧到這般結果。那桂花是個當丫頭的,又當過婊子的,他還想著做命婦,已經好笑了。還有一個情願拿命婦去做婊子的,豈不更是好笑麼?”我聽了,更覺得詫異,急問是怎樣情節。繼之道:“這是前兩年的事了。前兩年制臺得了個心神彷彿的病。年輕時候,本來是好色的;到如今偌大年紀,他那十七八歲的姨太太,還有六七房,那通房的丫頭,還不在內呢。他這好色的名出了,就有人想拿這個巴結他。他病了的時候,有一個年輕的候補道,自己陳說懂得醫道。制臺就叫他診脈。他診了半晌說:”大帥這個病,卑職不能醫,不敢胡亂開方;卑職內人怕可以醫得。‘制臺道:“原來尊夫人懂得醫理,明日就請來看看罷。’到了明日,他的那位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來了。診了脈,說是:”這個病不必吃藥,只用按摩之法,就可以痊癒。‘制臺問哪裡有懂得按摩的人。婦人低聲道:“妾頗懂得。’制臺就叫他按摩。他又說他的按摩與別人不同,要屏絕閒人,炷起一爐好香,還要念甚麼咒語,然後按摩。所以除了病人與治病的人,不許有第三個人在旁。制臺信了他的話,把左右使女及姨太太們都叫了出去。有兩位姨太太動了疑心,走出來在板壁縫裡偷看。忽看出不好看的事情來,大喝一聲,走將進去,拿起門閂就打。一時驚動了眾多姨太,也有拿門閂的,也有拿木棒的,一擁上前,圍住亂打。這一位夫人嚇得走頭無路,跪在地下,抱住制臺叫救命。制臺喝住眾人,叫送他出去。這位夫人出得房門時,眾人還跟在後面趕著打,一直打到二門,還叫粗使僕婦,打到轅門外面去。可憐他花枝招展的來,披頭散髮的去。這事一時傳遍了南京城。你說可笑不可笑呢?”
我道:“那麼說,這位候補道,想來也沒有臉再住在這裡了?”繼之道:“哼,你說他沒有臉住這裡麼?他還得意得很呢!”我詫異道:“這還有甚麼得意之處呢?”繼之不慌不忙的說出他的得意之處來。
正是:不怕頭巾染綠,須知頂戴將紅。要知繼之說出甚麼話來,且待下文再記。
第四回 吳繼之正言規好友 苟觀察致敬送嘉賓
卻說我追問繼之:“那一個候補道,他的夫人受了這場大辱,還有甚麼得意?”繼之道:“得意呢!不到十來天工夫,他便接連著奉了兩個札子,委了籌防局的提調與及山貨局的會辦了。去年還同他開上一個保舉。他本來只是個鹽運司銜,這一個保舉,他就得了個二品頂戴了。你說不是得意了嗎?”我聽了此話,不覺呆了一呆道:“那麼說,那一位總督大帥,竟是被那一位夫人——”我說到此處,以下還沒有說出來,繼之便搶著說道:“那個且不必說,我也不知道。不過他這位夫人被辱的事,已經傳遍了南京,我不妨說給你聽聽。至於內中曖昧情節,誰曾親眼見來,何必去尋根問底!不是我說句老話,你年紀輕輕的,出來處世,這些曖昧話,總不宜上嘴。我不是迷信了那因果報應的話,說甚麼談人閨閫,要下拔舌地獄,不過談著這些事,叫人家聽了,要說你輕薄。兄弟,你說是不是呢?”
我聽了繼之一番議論,自悔失言,不覺漲紅了臉。歇了一會,方把在元和船上遇見扮了官做賊的一節事,告訴了繼之。繼之嘆了一口氣,歇了一歇道:“這事也真難說,說來也話長。我本待不說,不過略略告訴你一點兒,你好知道世情險詐,往後交結個朋友,也好留一點神。你道那個人是扮了官做賊的麼?他還是的的確確的一位候補縣太爺呢,還是個老班子。不然,早就補了缺了,只為近來又開了個鄭工捐,捐了大八成知縣的人,到省多了,壓了班。再是明年要開恩科,榜下即用的,不免也要添幾個。所以他要望補缺,只好叫他再等幾年的了。不然呢,差事總還可以求得一個,誰知他去年辦鎮江木厘,因為勒捐鬧事,被木商聯名來省告了一告,藩臺很是怪他,馬上撤了差,記大過三次,停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