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沈悛的好感,不知是抑鬱太久需要宣洩,還是經過時間的治療心傷漸愈,沈悛的心竟然漸漸活潑起來,開始還只是因為生活舒適而覺得滿意,後來便漸漸喜歡上她的陪伴,只是張豐整天裝男裝,行男子之禮,言行舉止也總是恭敬有禮,鎮靜淡然,很少流露出女子的嬌羞,實在很容易讓人忽視她的性別,因此他也只是偶爾心神微動,卻沒有產生收房之類的想法。但昨天晚上,當他深夜醒來,在溫暖的燈光下看到她恬美的睡顏,便忽然覺得心裡好像琴上的絲絃被輕輕撥了一下,輕快而美妙,見她拘謹不安,不復平時的鎮定大方,一時興起生出捉弄她的念頭,不料身體接觸之後竟有些情難自抑,不過沈悛是個風雅的人,當然不會在這種事上強人所難,男女之情講究的就是一個“情”字,失了情致還有什麼趣味呢?何況他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張豐哭得那麼可憐,雖說理由可笑了一點,他總歸還是有些不忍心嚇到她。
她不懂,他會慢慢教她,只要她性情可愛,不是那等俗氣的女子的就好。
不久,張豐進來,默默行了一禮便垂首侍立,沈悛坐起來,仔細地在她身上尋找著彤管的影子。衣裙是彤管的,穿在張豐身上有些大,不過仍然顯得很美麗,和平時相比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張豐的姿色當然無法和彤管相比,但她面目柔和,並且很聰明,這兩點卻和彤管一樣,沈悛以為她穿上彤管的衣裳,總會和彤管有某種相似之處,不想竟沒有。——彤管柔媚婉麗,像一彎動人的池水,張豐雖然也姿態溫和,卻像一座柔緩的丘陵,不僅沒有相似之處,給人的感覺竟是截然相反的。沈悛微微失望,又似乎鬆了一口氣,心裡的感覺連他自己都有些說不清。
其實自我懲罰了那麼久,他已經很累了,只不過想念彤管對他來說已經成了習慣,讓他不能輕易放棄罷了。
沈悛點了一隻燈籠,牽起張豐的手走出去,到書房裡拿了笛和簫,慢慢走進花園,在對月的遊廊中坐下,一起賞起月來。
感覺到張豐的緊張,沈悛抽出長簫,靠在廊柱上吹起來。
“好聽嗎?”一曲既罷,沈悛轉頭溫和的問。
“好聽。不過相比於簫,小人更愛聽笛,笛聲聽起來更令人愉悅。”見沈悛並沒有出格的舉止,張豐也漸漸放鬆下來,兩人並不陌生,並且一向相處良好,即使擔心受到性侵犯,張豐也很難對他產生敵意,畢竟那種事還沒有發生。
沈悛微微一笑,“你說的未嘗沒有道理,笛者,滌也,蕩胸滌懷,舒不平之氣,聞之確實令人愉悅。既如此,我便吹一支笛曲,酬此美景良辰,呵呵,還有知音之人。”張豐欠身道:“不敢當。”
曲終,張豐輕輕鼓掌,沈悛問:“你聽出了什麼?”
張豐說:“我不懂音樂,只覺得好聽罷了。”
“想學嗎?”沈悛柔聲問。
張豐點點頭,“只怕小人資質魯鈍,很難學會。”
沈悛說:“學會學不會確實難說,我先教你入門,剩下的就要看你的悟性了,如果太笨,我是不耐煩繼續指點你的。”
“喏。”張豐應道。
沈悛先從發聲教起,一邊嘬唇示範,一邊講解要領和技巧,兩人並肩而坐,一個執簫,一個拿笛,簫在沈悛手中,一個單調的章節也可以含情動人,笛在張豐手上,卻只能發出嘈雜的聲響,好在張豐還不是太笨,沒過多久總算能吹出一聲聲哨子的長音了。
張豐很高興,現在這付頭比腦以前那個好用多了,為此她已經不止一次暗自得意了。
正吹得起勁,沈悛伸手搶過她的笛子,說道:“不許再吹了,以後也不準在我在家的時候練習,現在唱首歌替我洗一下耳朵吧,要不然休想再讓我教你。”
張豐很為難,想了想只得唱了一首從村童口中聽熟的民謠,沈悛笑著敲了她一下,說:“你就唱這個給我聽?換一個!”
張豐無法,只好又唱了首《送別》,沈悛說:“這個還好,再唱一個。”張豐說:“真不會了。”沈悛伸手圈住她的肩膀,低笑道:“那就把昨天欠下的那記親吻還給我。”
許是心理準備比較充足,或是已經對這種肢體接觸產生了一定的免疫力,這一次張豐沒有手腳僵硬動彈不了,而是在沈悛的手搭上她肩膀的瞬間,跟條件反射似的猛的彈起來竄出迴廊,在五步之外的地方逆著月光望著他。
這下沈悛不高興了,猛的站起身拂袖而去,張豐呆了一瞬,隨後對著自己的鼻子豎起大拇指,竊笑著跟了上去。這種程度的不講理,她是不會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