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打起來的“絆”可不是一般。張貴妃低頭覷著地上的兒子,這些年老二雖然依舊爽落不羈,到底不似當年那般事事愛出挑,似乎也因著當年那場事故,而默默地斂藏了許多鋒芒。
張貴妃看著,心底裡不由泛怵。她一直認為那件事是周雅佈置的,只怪老四自個倒黴衝過去,被他們恰好利用了契機。若然自個兒子也摻了一腿……她想起楚鄒長跪在乾清宮門外時,自個兒子杵在夕陽下探看的一幕,不由叱道:“胡說些什麼,還要不要腦袋了?趕緊的給本宮拉開他們。”
兩位皇子爺八爪魚一樣的揪著,正互相撕扯著對方的耳朵,哪裡有那麼好拉開。小順子不在,小喜子和小鄧子只好叫身後幾個太監過來,幫著一人拉開一個。
拉開時楚鄒又伸腿踢了楚鄺一腳,楚鄺不甘心,磨著牙關:“老四!你為了那個位子,連你的母后和親哥親姐都能背叛,你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你休想拖我下水……唔……”話沒說話,被張貴妃匆忙用手巾堵上嘴,叫幾個太監打橫了往景仁宮裡抬。
“放開我。”楚鄒掙開小喜子,忿忿地拭了拭嘴角的裂口。
其實當事的都知道這小子冤,張貴妃回頭複雜地看了楚鄒一眼。也沒再究問緣由,便叫一群孩子們跟著回宮去。
只才走了兩步,驀地腳尖一頓,迎面卻對上不知何時而至的皇帝爺楚昂。髮束金冠,著一襲明黃色升龍綾羅袍,內襯交領深紅,衣袂凜凜的立在風中。
她正要措辭解釋,右側景和門內又一道朱緋色的大袖長裙,步履盈渺地走了出來。青絲梳綰牡丹髻,單鬢斜插一支紅寶石點翠蝴蝶簪,若不是身後跟著熟悉的太監桂盛,她險些認不出這是幾年幽居不出的孫皇后。
心思還未回還,耳畔便聽她低語:“發生了什麼,一群小子,動靜鬧得惶惶?”聲兒也似熟悉似陌生,眼簾隨尾音上抬,只見那膚如凝脂紅唇嬌潤,差別竟是這樣大。
~~~~*~~~~
沉寂已久的坤寧宮,在三年多後的這一天重新迎來了客人。
一貫和睦不擾的三宮皇子聚眾打架,這在紅牆黃瓦的紫禁城內可不是一件小事。正殿泛青光的大理鳳凰石地上,諸王府伴讀的世子們七七八八跪了兩排,連延禧宮的殷德妃也聞訊趕來了。
這還是殷德妃自當年那件事後第一次踏進坤寧宮。從前在西亭子街王府裡,尚為裕親王的楚昂對正妃的寵愛闔府上下無人不知道,彼時孫皇后脾氣耐耐,從不為難人,楚昂對她的寵愛叫人無可厚非也匹及不上。
但當皇帝爺用一道門把皇四子擋在乾清宮外時,坤寧宮也就被無言的劃上了一條界限。失寵的孫皇后整日抱著黃疸的小兒在殿柱下繞,嬰孩哀哀的哭啼徹夜索繞著東西六宮,人們是不敢去吵擾她的。後來皇五子早夭,孫皇后也只是派桂盛去前頭報喪,那道景和門便越發的沒有人敢踏進去。一個人,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那帶著同情的安慰只會讓心中的痛變得更心酸。
沒有任何旨意說不允許宮妃入訪坤寧宮,但人們不約而同地讓那裡保持著寧寂。
原不敢想象三年後的孫皇后是什麼樣子,但此刻殷德妃站在側下首這樣看著孫香寧,內心卻是暗自驚訝的。身段苗條,眼目含波,容色卻又漠淡。其實應已三十,卻叫人揣不出年紀。像變了個人,猜不透,距離變遠。
殿內幽寂,皇帝楚昂挺腰跨袍地坐在正中明黃的榻椅上:“家和國興,天家子嗣理應為百姓效仿榜樣,光天化日之下卻在宮中撕扯,成何體統。告訴朕,是怎麼回事?”
一群世子低著頭跪在地上不敢應,眼睛紛紛看向幾位皇子爺。這會兒一個個扯衣亂袖,狼狽不得了,可沒有素日錦衣華袍的驕貴威風。
楚昂便又轉向自己的幾個兒子,三皇子楚鄴臉上蒼白未褪,肩膀在宮牆下磨開一道紅痕。楚鄒領口撕裂,帽上的珠玉被摳得零落,脖子上也被擰得一道青。楚鄺最是嚴重,左右臉頰骨都青了,鼻子也掛著兩道血痕。楚鄺打楚鄒,拳頭打在他胸口。楚鄒都打在他臉上了。
皇帝這樣看著,倒是沒想到老四怒起來下手也會這樣狠。
他不動神色,也並不苛責,只睇著楚鄴道:“老三,你說。”
三皇子在擷芳殿學堂裡是最為實誠的,世子們暗暗緊張地看向他,生怕他說實話。這樣小的年紀,倘若因一句話詆譭了皇后,他年一輩子的前程也就遭殃了。
楚鄺瞪過來,楚鄴噎嗚了一下,撲通跪在地上:“兒臣犯錯,請父皇責罰。”
皇帝冷長的目光在人群裡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