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進之的目光,忽然笑了一聲。
“我敢認,我為什麼不敢認。我承認青蘿當年差點被我逼死。所以呢?你今天要為了她逼死我嗎?”
“崔進之,駙馬養外室,這是打皇室的臉。我若是將這件事告訴了父皇,你知道後果是什麼。你大可以在崔家和太子的庇佑下繼續風光,可青蘿呢?賜死一個風塵女子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鉗在手臂上的力量慢慢鬆了下來,李述冷冷望著崔進之,“昔年我能逼死她,今日我就能正大光明地殺了她。”
崔進之最恨李述這樣平淡地說起死亡一事。
他喘著粗氣,慢慢鬆開了手,然後轉過頭去,似是再也不想看李述一眼。他嫌惡她。
“蛇蠍心腸,李述,你是蛇蠍心腸。”
崔進之轉過去的一剎那,李述的目光閃了閃,似有一道水光閃過,但很快不見蹤影。
她冷笑道,“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崔進之,這三年來我沒有動青蘿一根毫毛,你不要以為我是沒法子,只能容忍她的存在。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讓她徹底消失。”
李述將手臂從崔進之的掌下抽出,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被他抓皺的袖口,她仰著頭,露出慣有的諷笑。
“我沒有動她,只是因為我不想動她,只是因為我懶得管你們。如今你我各過各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我們互不干涉,這樣很好。日後除了太子的事情,我不會和你再說一句話。”
李述說完這句話,覺得心裡痛了一下,卻又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解脫。
如果能和離的話,三年前她就會選擇和離,然後再也不和崔進之見面。可是不行。
太子、崔家還有她,他們牢牢地結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她沒法從這條繩子上解脫下來。
李述說完這句話,營帳裡安靜了一瞬,只能聽見崔進之喘氣的聲音。這聲音如有實質,壓得李述有些不安。
崔進之再次一把抓住了李述的胳膊,力量更甚之前。
他欺身上前,氣息就喘在她的臉上。
手腕處被他鉗地生疼,李述聽到崔進之咬著牙道,“什麼叫各過各的,什麼叫你的生活?”
他說,“你的生活?你的生活不就是去找那個沈孝!”
崔進之咬著牙吼出這句話,瞬間就將營帳轟炸地死寂一般。
李述愣住了。
崔進之也愣住了。
一瞬間勝負逆轉,風水倒流。
李述忽然明白了什麼。
她對著崔進之,倏而笑了一聲,崔進之偏過頭去,不敢和李述對視,卻還是緊緊抓著李述的手臂。
“你說得對……我的生活,就是去找沈孝。”
李述往前走了一步,尖銳而通透的目光彷彿直直看進了崔進之的內心,逼得他後退了一步。
崔進之默了片刻,啞著嗓子道,“可他是二皇子的人。”
李述又往前走了一步,崔進之再次後退。
“沈孝入二哥麾下,不過是想求官而已。我若能給他官,他就會轉投我的麾下。”
李述浮起笑,“對我而言,政治立場不重要。”
崔進之負隅頑抗,拼命地尋找著理由。
“沈孝太有野心,只會利用你來獲取權力。”
李述緊緊盯著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崔進之再次後退。
“我不在乎。”
她說。態度輕描淡寫。
崔進之驟然轉過頭,狠狠盯著李述,終於被李述逼出了一句,“可我在乎!”
層層防線終於被打破,壓抑已久的話吐了出來。
可李述聞言,只是後退了一步。
她盯著崔進之看了片刻,然後慢慢道,“崔進之,你真讓我噁心。”
什麼叫“他在乎”。
他有什麼權利在乎?!
這段婚姻如今成了這種模樣,她如今成了這副尖刻的模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卻如今裝出一副不捨的模樣對她說——我在乎。
他在乎什麼?
在乎她的目光終於不緊緊追隨著他,而是開始看向別人。
可他的目光什麼時候看向過她!
面對崔進之,李述頭一遭覺得噁心。
崔進之愣住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將心裡話逼了出來,可轉眼間就被李述棄若敝履。
一股恥辱與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