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略略抬眼,看到李述發上已簪上了金釵,雖樸素,但其實頗是好看。李述相貌偏冷,目光偏淡,很適合金釵等華耀的飾物,因為壓得住浮華,反而更顯得尊貴。
沈孝盯了李述一眼,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公主心情很好。”
李述聞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臉,自己並沒有露笑。
但她心情確實好。
在苦澀面前,喜悅總是會被放大,她剛才絕望,父皇就給了她希望,這希望就更顯得彌足珍貴。
能從父皇那裡得來一分愛,她都覺得有十分好。因為缺少,所以她更珍惜旁人的一點好意。
不和崔進之和離,她確實能給父皇帶來更多的好處。可父皇在權力與親情面前,最終還是選擇了她,她非常感念。
李述問:“我表現的這麼明顯?”
她自認城府不淺,情緒不會輕易叫別人察覺。
可沈孝比旁人敏銳的多,他點了點頭,“公主眼睛帶笑。”
李述聽了就笑,“眼睛帶笑?”
這還是頭一遭有人這麼形容她,旁人不形容她眼睛帶刀子都是口下留情了。
她瞧了沈孝一眼,他還是那張冷峻的臉,沒什麼表情,但李述也覺得他心情好。
於是她有樣學樣,“沈大人心情也好。”
“沈大人眼睛帶笑。”
竟是直接原話送回了。
沈孝被自己的話噎了回來,不免失笑,笑意從眼睛盪開,就漫到了整張臉上。他笑起來有一種雲開月明的感覺。
李述亦笑了笑。
很奇怪,跟沈孝在一起,她好似還挺容易笑的,心情覺得非常輕鬆,明明沈孝生了一張閻王臉。
李述緩了心神,這才說起正事,“沈大人幫我,我還沒正經謝過你,有空的話,賞臉喝杯薄酒?”
沈孝沒有推辭,點了點頭,“好。”
於是馬車在前,轎子在後,一路從丹鳳門出去,來到了仙客來酒店外頭,二人上了三樓,進了金玉閣包間。
侍女簇擁著李述進了包間,沈孝卻站定在外面沒有進去,一時有些失神。
這是他第三次來金玉閣。
第一次是他彈劾她,她一雙眼冷如冰,質詢於他。
第二次是他逃離康寧長公主,她將他置於絕路。
斗轉星移,第三次,未曾想到今非昔比,他們二人竟然有同席喝酒的時候。沈孝再一次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非常小了,小到彷彿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李述回身,見沈孝在外面不進來,她略作思索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兩次來金玉閣的經歷於他而言都不是好事,自己挑了這地方,反倒是故意戳他傷疤。
李述是真心要謝沈孝,暗恨自己失策,忙道,“今日換換口味吧,去別家吃。”
說著她就要往外走,“我記得前面有一家還不錯,安樂那等挑食的都常去吃。”
沈孝卻上前一步,站在門口堵住了她的路,“不必了,就這裡。”
她喜歡這家酒樓,不必為了他遷就。
她能有為他思慮的心意就夠了。
於是二人落座,應當是刻意吩咐過,上來的菜都是淮揚菜系,湯湯水水都是清淡。李述手傷著了,拿不了筷子,更兼對清淡的菜沒什麼胃口,竟是一口都不吃。
倒是食指中指勉強夾著一杯酒盞,紅螺捧著壺石凍春給她斟滿,她慢慢地喝了下去。
沈孝見她如此,夾了幾筷子菜便也放下了。
旁的侍女都退下,唯有紅螺一人服侍,因此有什麼話也都不用避諱。
李述再舉起酒杯,這回卻是給沈孝敬酒,“先謝沈大人搶糧一事。”
沈孝陪了一杯。
李述再敬,“再謝沈大人那日崖下救我。”
又是一飲而盡。
沈孝極少喝酒,酒量不好,入了官場後因為孤直,也沒多少宴會要參加,酒量是真沒鍛煉出來。更何況石凍春也烈,對新手而言並不友好。
他有心要停酒,便道,“公主不必多謝,徵糧不止是幫你,也是在幫我,更是幫所有受災的人。這件事,本就是合理之事。”
“至於崖下救你,換了旁人也是如此,這是人之常情。”
李述靠著椅背,聞言輕笑了笑,“徵糧合理,救人合情,沈大人說的是。所以換了旁的任何一個人,你也會幫她麼?”
沈孝聞言一怔,只是李述好似也只是隨意說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