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枝與葉的間隙時穿透而來,安靜平和,卻又清心爽神。
——那卻是相傳黃帝所做的《雲門》。
據說,“雲韶”二字的由來就是由黃帝所做的《雲門》與虞舜所做的《大韶》拼合而成。這是宗令白從小就聽慣了的曲子。那曲子這時由一個弟子哼起,馬上似也就回響入眾人心底。
接著,幾乎全然自發的,廳中諸弟子就有人伸臂、下腰、迴風、舞雪,應著那曲子的旋律舞了起來。其實哼唱的人一直不敢大聲,唱得聲音低低的,不是聳耳細聽簡直渺不可聞。但廳中弟子個個都已諳熟於此。只見她們佇列散開,拋袖折步,展袂回裙,竟依了那心裡的樂韻舞了起來。
那舞一經發動,哼者也漸漸停了聲息,彷彿驚異於自己帶來的這一場舞,稍一錯愕,忘了哼唱,也自全心全意加入到這一場舞中了。
滿廳只見白紵飄拂,卻沒有樂聲。這一舞竟成了一場無聲之舞。陽光從雲母石天窗洩入這古樸的大廳。滿廳寂寂中,只見一個個人影輕挪,白紵飄搖。人人都沉浸在自己心頭的那個樂韻裡,竟舞得這一廳空曠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這無聲的安慰卻像比任何慰撫的力量都來得大。只見宗令白不知不覺已抬起了頭,口中依舊無聲,只是喉節簌簌地動著,似乎在心裡也哼唱起那曲響自他童年的《雲門》。
這一舞如雲,從畫棟朝飛,至夕簾暮卷;本無心以出岫,終倦飛而知還;方景曦曦以將入,復門寂寂而常關;即有被遺諸世外的冷落,又成就息交絕遊的自娛。
漸漸漸漸,舞入三折,廳中弟子個個心頭不由一時緊張起來——這《雲門》之舞,本來薪火相傳,可自從隋末以來,世道顛覆,從這第三折起,就有音而無舞,(奇*書*網…整*理*提*供)接下來的動作卻是已失傳的了。
就是那曲子,也往往工尺不合,與開頭的雍容景象大不相符。
一時,眾弟子只見人人踟躕。她們跳到這裡,大多個個心無所依。那最開始哼曲的更是心頭暗悔:早料到會這樣,又何必……
宗令白一抬頭,卻見到眾弟子隊形散亂,舞步荒疏,偏加上他今日心頭之事,眼中不由含起淚來。
眼見廳中之舞越來越散亂,心中有定見的還可以自持已見,以一己之意將舞繼續下去,大多人卻都猶疑卻步。
宗令白心中一聲長嘆:《雲門》與《大韶》算是漢人子弟傳自老祖宗的技藝了,如今竟敵不過那些胡樂胡舞,散碎至此,可見天數如此,夫復何言!
他與堂上子弟個個心灰意懶之際,卻聽頭頂忽傳來一個聲音道:“果不其然!雲門一舞,竟殘碎至此,難怪於教坊諸部中被黜落於最下乘了。”
廳中弟子人人一驚,不由個個抬頭。
卻見大廳頂上,不過數梁楠木,只聞其聲,卻全不見人影。
眾人正心頭納罕之際,卻聽頭頂那人一聲長嘆後,復又拍手笑了起來:“也是你們太迂,祖上的即已失傳,老想著縫縫補補,湊合成當年模樣,豈非愈追愈遠?硬要補足,那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我真看不下去了,難道《雲門》一舞就只能這麼跳?不能這麼跳,這麼跳……”
那說話人語音未落,眾弟子已見屋頂那一片片丈許寬闊的雲母石透窗邊,影影綽綽地現出個人影。那雲母石本來只磨得半光,那人影又逆著日光,越發顯得飄忽難測。他一語未完,忽然就在那五間開闊的大廳頂上跳了開來。卻聽他邊跳邊笑道:“雲門雲門,皮之不存……”
他先只是隨興地起了個步子,似乎自己也在找感覺一般,然後忽聽他於頭頂上一拊掌,口中喟然道:“有了!”
只見屋頂上那人於雲母窗上忽然停身,然後引頸伸腰,佇身望日。他這一靜,也自靜出了一抹樂韻。這麼頓了有一刻,卻見天窗頂上那人影忽窄袖連翩地舞動起來。
他邊舞還邊唱道:“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
廳中子弟已驚覺其身姿曼妙,舉止從容。
卻聽他復自長歌道:“……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廳中已有個弟子低聲接道:“他依的是《雲門》的調子,卻已加入了楚歌與楚舞。那先兩句似是《九歌》中的《雲中君》。”
宗令白雖身在樂部,卻也算家世清華,於辭章亦能通曉。他微一頷首,低聲道:“那不只是《雲中君》,他把《東君》也揉合在一起了。”
《雲中君》與《東君》俱是楚歌,最早記錄來自於屈子描述楚巫祭祀的《九歌》。其中“雲中君”歌唱的是雲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