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雷納當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只是不知道,如今的情況,有多少是這位美麗的王后做的手腳……但那似乎又不像是凱茲亞?隆弗的風格,這個從小在權勢、財富和寵愛中長大的女人,做起事來要簡單粗暴得多。某種意義上,她其實也不擅長這樣的遊戲。她只是生來就握了一手好牌。
“我會帶你去見你的父親。”凱茲亞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飾她的輕蔑,“以免你又被攔在哪裡。”
“您真是好心。”博雷納沒辦法收斂語氣中的諷刺。
凱茲亞冷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廢話,徑自走在了他前面。…
她腰帶上的金鈴的確清脆悅耳——但這段有鈴聲相伴的路,大概是博雷納這輩子走過的最艱難最漫長的路。
沒有經過任何通報,凱茲亞揮開迎上來的衛兵和侍者,帶著博雷納直接闖進了南廳。房間裡所有人的目光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全都落在了博雷納的身上。
微笑。繼續微笑。這種時候除了微笑還能怎樣?
“我把你的兒子給你帶來了。”即使面對國王,王后陛下也依然傲慢地抬著下巴。“你們最好還是好好談談。我受夠了你每天對著我和賽爾西奧,對著我們女兒擺出那張陰沉的臉,好像一切都是我們的錯!”
她扔下這一句就轉身離開,像是一刻也不願多待。
房間裡的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尷尬——除了喬金。
國王陛下,如王后所說,擺著一張陰沉的臉,沉默地瞪著博雷納。
博雷納擔心他要是再不說點什麼,這裡所有人都會窒息而亡。他幾乎沒聽見任何一個人的呼吸聲。
“我來向您辭行,父親。”他開口道。
“出去,所有人。”喬金低吼著,依舊瞪著博雷納。
只有白髮蒼蒼的老首相吉爾伯特在出門時溫和地對博雷納點了點頭,而博雷納甚至失去了回禮的心情。
房間裡只剩下父子倆時,空氣變得更為壓抑。
“你就不該來這裡。”長久的對視之後,喬金突兀地開口。
這話沒說錯——但博雷納的怒氣卻油然而生。
“沒錯,我就該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個角落裡,像母親和艾絲特一樣,讓你只需要在沒有什麼急事需要處理的時候偶爾想起來,稍稍悲傷那麼一小會兒是嗎?”
帶著真正的怨恨的話語脫口而出。
想起母親和年幼就逝去的妹妹讓他一陣心痛。艾絲特比他小兩歲,病死時還不到十歲,一隻小手被母親緊握在手中,另一隻手裡還緊緊抓著她的小馬——一個木頭雕的,憨態可掬的小矮馬,是喬金買給她的,也是她唯一的玩具。
但願她能在安都赫的聖山之上騎著她的小馬四處奔跑。無憂無慮。
喬金的臉一瞬間變得蒼白。
博雷納等著他勃然大怒,咆哮著讓他滾出去,或者叫來衛兵把他送到他該去的地方。但喬金卻始終沉默著。一言不發。
博雷納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您不會真的相信那些見鬼的傳言吧?”
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平和而懇切。
喬金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厭倦:“你不懂,孩子。有些時候,重要的不是我相信什麼,而是人們相信什麼。或者大多數人願意相信什麼。”
“而他們願意相信我是個滿懷怨恨的混蛋,甚至會跟死靈法師和野蠻人做交易。只為了讓自己的父親——和弟妹們全部下地獄?”博雷納苦笑著,“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們?”
“因為這樣會讓一切都變得更加簡單。博雷納,這個國家的人受夠了戰爭和動亂,他們中的一些人只想讓一切都安定下來。並且永遠安定下去,另一些人……”喬金沒有把話說完。
“而我就是那顆該死的,自己跳進了湖裡的石頭,既不討人喜歡,結局也只有一沉到底,永不翻身。”博雷納無力地攤開雙手,“我明白了。那麼您想要我怎麼辦?死著離開,還是活著離開?”…
喬金皺了皺眉:“誰跟你說了什麼?我從來沒想讓你死。”
這大概算是個安慰。
博雷納放下手,隨意地拖了一張椅子。沒什麼形象地坐倒。
“那麼,這就算是真的辭行了。”他說,“我會盡快離開。”
他抬頭看了一眼父親如釋重負的臉。嘴裡泛起一絲苦澀的味道。
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他不會永遠欠他們一個理由,該付出代價的人總有一天要付出代價。就算伊森不肯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