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能卜算天命又如何,能算命,卻不能改命。
方才看見那四個後輩,他忽然升起一股許久未有的熱血,若能改命,他還想再活下去,變成年輕時充滿活力的身軀,行走天下,為這生靈塗炭的世間做更多的事。
舊日輝煌的星辰一一隕落,天象裡的暗淡已持續多年,但半月之前,他在算出自己命不久矣之時,發現天象異動,九星連珠,剎那照亮寰宇。
這極其罕見的天象他此生都未曾見過,卜算一卦後,得乾卦,上乾下乾,乃同卦也,象徵天龍,即為天子,昭示將有明君現世,而又有九星在畔,為明君掃除天下苦惡。
暗淡多年的寰宇終於展現生機,只可惜他已無緣一見將來世間將如何變化。
一辯不顧周圍喧譁,緩緩閉上眼睛,陽光斜照進來,落在他側臉。他平靜等待著那個生命的終點向他靠近,嘴角在某一刻裡,露出極淡的一抹微笑。
拈花一笑,一切盡釋。
第116章 守靈
周梨一行在少林寺山腳與莫金光和溫小棠分別; 各自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來時路程耗費十日; 去時因為帶著一副棺木,拖慢了一點行程。
穿過桃花塢; 往前行過一片小樹林,就到了浮生閣的山腳,那些岩石峭壁便在眼前展露分明起來。
周梨仰起頭; 看到高山上的浮生閣氤氳在霧氣山嵐之間; 連線條都變作柔和。
走在最前面的江重雪把裝著謝天樞屍身的柳木棺槨扛到自己肩上,慢慢拾級而上。
後面的哥舒似情步調最慢,抬手遮了下刺目的陽光。
他臉上的毒痕已消失許多; 幾條斑駁的紅印子還繞在左頰上,顏色淡淡的。
這張臉是從未有過的乾淨,有洗盡鉛華之感。
沒有了厚厚的脂粉,周梨覺得他與哥舒輕眉更相像了。
他是那麼好看的一個男子。
她立在原地等待哥舒似情; 等他走過來了,再與他一起上山。
在半山腰上便有幾個弟子看到了他們,驚奇地盯著江重雪肩上扛的棺槨; 等拉住周梨一問,一個個都站著不動了; 茫然而不可置信。
走到山門前時,守門的弟子張了張口; 看到那三張晦澀的面孔,預感到了不好的事情:“閣主呢?”
問出口的聲音莫名其妙的乾啞。
江重雪把棺槨放下,說了句:“在裡面。”
他撇開那弟子震驚的臉; 揮舞了一下手臂,那面置於山門前的預警大鼓發出結實沉重的一聲咚。
三聲之後,山門開啟,湧出數十名弟子,在知曉了發生何事後,沒一人相信。
在外人看來,謝天樞高不可攀,是江湖上飛仙級的人物。
在浮生閣弟子心裡,閣主博文廣記,星象命理,堪輿岐黃,無一步通,武功更是天下第一,誰能傷得了他。
江重雪一掌拍開棺蓋,劈面卻非屍臭,而是一股濃郁的藥味,哥舒似情用藥暫時儲存了謝天樞的屍身,棺蓋推開之後,屍身重現天日,暴露在眾人眼中。
讓弟子們確認完的確是謝天樞無誤後,江重雪再把棺木蓋上。
所有人呆呆站著,無法在一時間接受這個事實,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重雪繼續扛著棺木走進了浮生閣,模樣平靜,已無悲喜:“給師父準備後事吧。”
江重雪說完此話的三個時辰後,夜色寂靜,浮生閣上下已一片蒼白。
照規矩死後停靈三日就要下土,這一路顛簸早過了三日,但考慮到弟子們的心情,仍是按照俗禮去做。
晚上依例是要守靈堂,謝天樞在世上的親人只剩下哥舒似情一個,這守靈的事自然是要交給哥舒似情的。
周梨與江重雪陪伴在側,直到更深夜重,江重雪把弟子們遣散了去休息,靈堂上只剩下他們三人。
風飄進來,空蕩蕩的,堂前兩根粗壯的白蠟燭不停地搖晃,桌椅板凳靜默無言。
外面一雙皂靴和一雙繡鞋踏進來,周梨轉過頭,微微怔了怔:“魯夫人。魯公子。”
魯有風扶著孃親上了三炷香,低下頭:“謝閣主待我們極好,沒想到就這樣去了。我跟娘說了之後,她想來給謝閣主上一炷香。”
周梨看魯夫人還是臉色空洞,一句話也不說,卻向那牌位微微斂了斂襟。
哥舒似情跪在蒲團上往銅盆裡燒著紙錢,眼中有血絲,不聞不問,一直到魯有風和魯夫人離開,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