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斜著眼睛,隱約看到亭子裡已有人在,比這老者到的更早。
“我這兒有一個人坐在亭子裡。”江重雪忽道。
周梨忙道:“我這兒也有一個人,他是站著的。”
亭中早有兩人先到,一張圓面石桌置於亭中,桌面上布了六壇青瓷細口的小酒罈,還有一張古樸的琴。
一人凝立,著一身白,無一絲雜色,白得格外純粹,背影看來,高瘦適當,髮絲青白摻雜,腰帶一勒,飄飄然的,像是要羽化登仙了。
他信手拂去琴上一枚樹葉,顯然那琴就是他的。
另一人端坐,端坐的人就沒站著的人這麼仙風道骨了。
從江重雪的角度,可以看到這人是個和尚,三千煩惱絲皆剔除,六道結疤在他低頭時看得分明,背脊上背了兩根木棍,穿一身灰色的僧袍。
按說佛門中人,天天承佛光披香火,看上去應該比常人更為出塵端莊才對。
不過這個和尚卻一臉兇相,身上絲毫沒有遁入空門的禪意,雖然他坐得很端正,不過這端正,是武者習慣性的姿態。
在那老頭子旋風般蕩進八角亭,鼻子朝那六壇酒一通猛嗅時,和尚勾了嘴角諷刺:“別把你身上的臭氣汙了我的好酒。”
他話才說完,那老人家就向他出了劍,腰上的玉佩輕輕飛起。
他一手端著酒罈,一手持劍,劍出鞘之時,閃過的劍芒掠過周梨的眼睛,周梨更加疑惑了。
這把劍與朔月實在太像,她原以為只是外觀像,沒想到出鞘之後,連劍光也像,看這劍刃犀利的模樣,可想而知必定也和朔月一樣,極其鋒利。
那老者雖出了劍,但那和尚卻沒有取過背後的棍子。
和尚踢縱腳尖,人便高高地掠到了亭子上。
老者在下面看他,嘴角笑意盈盈:“無求大師,不過三年未見,你莫不是老了,不中用了。你這年歲,還不及我一半,給我當孫子都行,怎的就老得打不動了,要逃到上頭去了。”
話被他搶先了,無求和尚大為惱火,也不顧什麼戒律清規,張口就罵:“球囊的老不死,沒屁…眼的瘟猴子,仔細我的劍不長眼,給你這皓首匹夫戳一百個窟窿眼,送給那漁夫做撈魚網!”
周梨被這新鮮又粗俗的罵詞逗得一樂,撲哧笑出來。
誰知那老者毫不生氣,比周梨笑得還要大聲:“我說你這位大師,佛門乃清淨之地,你怎的滿口汙言穢語,仔細辱了你家佛祖的清規才是。你這當長輩的都如此,難怪你養的那群猴子猴孫如此張狂,我方才去你那廟裡不過想討杯酒喝,卻被你養的那兔崽子給哄了出來,簡直不像話。”
無求和尚啐他一口:“哄得好,哄得妙,待我回去,還得好好犒賞犒賞我那兔崽子,讓他下次見了你,還把你這隻會放屁的老頭子給哄出來!”
那老頭抱著酒罈仰頭喝酒:“有這麼香的美酒,我還放什麼屁啊。”
咕嚕嚕地抱著酒罈子就喝,猛一口喝掉大半壇。
無求和尚從亭子上跳了下來,不要和他坐一起,便坐在了他對面。
忽然,那一聲不響的白衣人說話了:“楊大哥,這兩個年輕人是誰?”
楊老頭舔著唇角的酒,一滴也不想浪費,說道:“我從半山腰上擄劫來的兩個孩子。一個女孩子,一個男孩子。那男孩子自稱是謝老弟的徒弟。”
此言一出,那白衣人,和那和尚一同轉過身,望向江重雪。
江重雪只得再解釋一次:“不是我自稱,我就是我師父的徒弟,愛信不信。”
“你瞧這破脾氣,”楊老頭笑道:“若說他是這位無求大師的徒弟我還信,謝老弟那秀雅清風的,怎麼能收了個這麼爆脾氣的徒弟。”
江重雪黑了臉:“我師父是找徒弟,又不是找兒子,要什麼相像的。”
老頭子被他一句話堵得無言,無求和尚看他吃癟就異常高興,大笑起來:“說的是,說的是。”
不過他笑到一半時,突然收住了。這轉換極為快速,讓人措手不及,笑意從他臉上消失之後,便轉為沉鬱:“可惜謝老弟今天是喝不到我的好酒了。”
楊老頭眼神變了變:“這是怎麼說的?”
“你未聽說嗎?”那白衣人道:“去歲謝老弟便已逝世了。”
楊老頭跌坐下來,抱著酒罈子出神:“我還怪這男孩子誆我,原是真的……我竟到現在才知。”
他站起身來,怒摔酒罈,還剩下的半罈子酒全獻給了地面:“謝老弟竟死了!果然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