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女孩像貓一樣靈活,像猴子一樣好動,安安靜靜地做針線活對她是個束縛。因此,這小傢伙不是把針折斷,偷偷扔到窗外或塞進牆縫裡,就是趁人不注意把毛線纏得一團糟,揉斷或弄髒,甚至把滿滿的一軸子線團給扔掉。她的動作敏捷得像魔術師,而控制面部表情的本領也絲毫不遜於魔術師。就這樣,雖然奧菲利亞也知道這樣接二連三地發生意外情況是不可能的,但也看不出什麼破綻——除非她整天啥也不幹,只監視託普西的行動。
託普西很快成了全家的知名人物。她變著法兒找樂,扮鬼臉,惟妙惟肖地模仿各色人物的神態。她會翻跟斗,跳舞,唱歌,爬高,吹口哨,耍口技,她這方面的天資簡直多得令人咋舌。做遊戲的時候,全家的孩子都成群結隊地跟著她,一個個都歡呼雀躍,對她佩服之至——就連伊娃也不例外。看得出來,她對託普西的戲法著了迷,就像一隻鴿子被一條花花綠綠,色彩斑駁的大蛇所吸引了。奧菲利亞小姐看到伊娃和託普西成天玩在一塊兒,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便去找聖克萊爾,提醒他儘早防範。
“哎,隨她去吧,”聖克萊爾說,“託普西不會妨礙她的。”
“可是,這小東西精靈透頂,會把伊娃給帶壞的。”
“不會的。她也許會帶壞別的孩子,但不會是伊娃。壞東西落到伊娃心裡,就像水珠落在菜葉上,一下子就滑落了,不會滲透進去。”
“別那麼肯定,”奧菲利亞小姐說,“我決不讓自己的孩子和託普西在一塊玩。”
“好吧,你的孩子不和託普西一塊玩,”聖克萊爾說,“可我的孩子會和託普西一塊玩;要是伊娃會學壞的話,早就學壞了。”
起初,聖克萊爾家的所有上等僕人都瞧不起託普西,但不久就改變了看法。他們發現,要是誰欺負了託普西,不久便有一樁不大不小的倒黴事落到頭上——要麼是一副耳環或別的什麼心愛的玩意兒不翼而飛,要麼是一件衣裳忽然糟蹋得不成樣子;或者,會意外地碰翻一桶熱水;或者,當穿上漂亮衣服時,偏偏一盆汙水從天而降,淋個正著。而且,事後你沒法查出誰是肇事者。託普西多次被法庭審判傳訊過,但每次都頂住了責問,表現出一副無辜、嚴肅而讓人信服的神態。其實這些惡作劇是誰幹的,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一清二楚,但又找不出蛛絲馬跡可以證明。再說,奧菲利亞小姐是非常公正的,沒有證據決不輕易處理。還有就是,這些惡作劇的時間總選得十分巧妙,這就進一步掩蓋了肇事者。譬如,報復羅莎和簡這兩個使女的時間總選在她們失寵的時候(這種情況經常發生)。這種時候,她們的申訴在主人那裡得不到同情。總之,聖克萊爾家的僕人們不久便明白了,最好不要去招惹託普西,否則沒好果子吃。
託普西幹起活來靈巧、利索,精力充沛,什麼東西託普西都是一學就會,速度奇快。只教了幾次,她便學會了如何把奧菲利亞小姐的臥室收拾得妥妥當當,竟讓十分講究的奧菲利亞也覺得十分滿意,無可挑剔。要是託普西樂意(當然她不會常那樣幹),她會把被單鋪得平平整整,枕頭放得講講究究,地掃得乾乾淨淨,屋子收拾得盡善盡美,無人可比。如果奧菲利亞小姐經過三四天耐心細緻的督促,認為託普西終於走上正軌而丟下她去忙別的事務時,託普西便會放縱地嬉鬧、玩耍上一兩個鐘頭。她不理床鋪,自個兒扯下床套取樂,把長滿捲毛的腦袋往枕頭上直撞,撞得滿頭粘滿了羽毛,活像個醜八怪。她還會順著床杆爬上去,再從上往下來一個倒掛金鉤。她還抓住被單,滿屋子飛舞,給長枕頭套上奧菲利亞小姐的睡袍,並用它作各式各樣的表演,又是唱歌又是吹口哨,還不時衝著鏡子扮鬼臉。總之,託普西就像奧菲利亞所說的,是個“騷亂製造者”。
有一次,託普西把奧菲利亞小姐最好的一條大紅輕飄的廣東縐紗披肩當頭巾裹在頭上,在鏡子前搔首弄姿,卻被奧菲利亞撞個正著。原來是她疏忽大意把鑰匙丟在了抽屜裡,她犯這樣的粗心以前還從未有過呢。
“託普西,”奧菲利亞小姐忍無可忍,厲聲喝道,“你為什麼這麼幹?”
“不知道,恐怕是我太調皮了,太壞了。”
“我真不知該拿你怎麼辦,託普西。”
“小姐,那您就打我吧,以前的女主人總是打我,不打我就不幹活。”
“可是,託普西,我並不想接人。如果你願意做事,總是做得很好,為什麼你不樂意做呢?”
“哦,小姐,恐怕我是捱揍挨慣了,捱揍對我很管用。”
於是,奧菲利亞把那“管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