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站在院中素白的空地上,等著外面的人將她的外祖父抬進來。
風雪太大,木蓮勸她去屋裡等,她卻像個木樁般筆直的杵在院子裡,如雪中的寒松,迎風而立。
半個時辰後,幾個神情肅穆的男子才抬著一扇門板走了進來。
門板上躺著一具屍體,蒙了白布,一路走來落了薄薄的雪,更添凜然。
蔣墨在他們走來的同時已經踉蹌著衝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屍體旁,顫抖著將屍體上的白布掀開,入目看到那屍體脖頸上一道剛剛縫合過的可怖傷口,終是忍不住哀嚎一聲,愴然捶地:“爹!爹啊!你都遭了什麼罪啊!”
他跪在地上嗚咽哭嚎,蘇箬芸動了動腳,想要走過去,雙腿卻似因站了太久而有些僵硬,剛剛挪動一步便踉蹌一下險些摔倒。
木蓮趕忙將她扶住,她站穩後卻將她推開,沒有再搖搖欲墜,腳步沉穩而又堅定的走了過去,跪在了屍體的另一邊。
她彷彿沒有看到屍體脖子上的那道致命的傷,將蔣譚上半身的白布全部掀開,伸手去搭他的脈。
沒有。
她再伸手,摸他的頸側。
沒有。
她又低下頭去,貼上他冰冷的胸膛,聽他的心跳。
還是沒有。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那個給她取了乳名的老人,那個為了她而墜馬的老人,那個即使不記得所有人也還記得她的老人,她最最親近的外祖父,永遠都沒有了。
站在一旁的木蓮看著這一幕,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泣不成聲。
她想要把蘇箬芸拉起來,想要勸她不要難過,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麼能不難過?怎麼能不傷心?
那是她最珍視的人!現在卻說沒就沒了,沒的這麼突然,沒的這麼……慘烈。
木蓮轉過頭去不忍再看,只希望風雪能小一些,不要讓她家小姐冷掉的心更加寒涼。
蘇箬芸靠在蔣譚身上許久沒有起身,滾燙的淚從失去焦距的眼中一滴滴落在蔣譚胸前,卻再也暖不了他冰涼的體溫。
她嘴角翕動,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旁人都聽不清,只有離得近的蔣墨隱隱聽到那不斷重複的無助而又惶然的聲音。
“外祖父,我來晚了,小滿來晚了……”
風雪不停,一團團一簇簇的落在蘇箬芸身上,轉眼便積了薄薄一層。
木蓮再也站不住,走過去拉她的胳膊。
“小姐,您起來吧,老爺已經受了這麼多苦了,您別讓他再在這裡淋著雪了。”
趴在蔣譚胸前的人動了動,片刻之後終於直起身子,仔細的一點兒一點兒的將蔣譚身上的落雪擦淨,這才再次替他蒙上了白布。
蘇箬芸隔著這層布又看了他一會兒,才扶著木蓮的手緩緩的站了起來。
僵硬的膝蓋猶自彎曲著未能直起,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人在風雪中倉皇的跑來。
打頭的是形容狼狽的成安侯,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彷彿數日間便老了幾歲,眼角溝壑叢生,下巴上盡是泛青的胡茬兒,眼眶有些凹陷,因為數日沒有休息,眼中佈滿了血絲。
他身上的衣裳也不知多久沒有換過,髒亂的裹著,哪裡還有半點兒平日裡的風度,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深山老林中衝出的野人。
成安侯一直在外面尋找蔣譚,剛剛接到訊息說人已經找到了,便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跑進院子之後看到的就是滿院悲痛的人,以及地上那被白布蓋起來的屍體。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他停下腳步喃喃的唸了幾聲,忽然瘋了一般衝了過來,想要掀開白布看看下面的屍體到底是誰。
可是手剛伸出去還沒能碰到白布一角,便被飛來的一腳狠狠地踢了出去,重重的跌在五步以外的雪地裡。
這一腳又狠又快,彷彿踢碎了他的肋骨,讓他覺得胸口一陣鈍痛,張口嘔出了一口鮮血。
跟在後面的隨侍嚇傻了,忙一人過來扶他一人擋在他身前。
“大小姐!你幹什麼!侯爺是你的父親,你怎麼能……”
話沒說完,一隻纖細的手已經捏住這隨侍的脖頸。
他聽到咔咔幾聲脆響,緊接著腦袋一歪,整個人便飛了出去。
扶著成安侯的另一名隨侍徹底被這一幕驚呆,嚇得兩股戰戰,卻堅持著沒有退縮,仍舊護在成安侯身旁。
成安侯卻自己推開了他,彷彿沒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