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車裡,迅速撤退。
葛向東走過何淺淺身邊時,見何淺淺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微帶酒意皺眉道:“這都幾點了,還不去睡?”
夜風徐徐的吹來,院裡四溢的梔子花香,是自後園子的方向吹來,後園子有二十株梔子樹,是個小型的梔子林,何淺淺猛地打了個冷戰。
她竭力要語氣平和的說話,可還是不受控制的明顯帶了顫音:“梔子是誰?我跟她很像嗎?”
葛向東喝了足有半瓶酒,醉倒是不至於,只是酒氣全化成了熱量,總覺得天是要下雨,卻又將下不下,悶熱得很,只想著趕緊回屋內吹吹冷氣,要是再有一碗綠豆湯就更好了。
人走到門檻外,聽到她的聲音,心裡知道她是有想法了,細顫顫的嗓音,小可憐一樣的。許是四月的那個黃昏天她站在他家門外淋著雨的那個小糰子一樣的可憐相太過觸目,他總是覺得她可憐,也總是見不得她可憐。
他有心要對她做出一番解釋,可又怎麼解釋呢?二十年前的舊事,作古了的事,怎麼樣解釋都是一團亂。葛向東低下頭去,一言不發,是個認真思索的模樣,思索良久,給出自認為很客觀的解釋:“與你毫不相干的人,別愣著了,快去睡吧。”說完,大步邁過門檻,揚長上樓,給了何淺淺一個龍行闊步的高大背影。
佛說,一切皆有緣法。他請她兼職做家政,她略一遲疑,他立馬開出堪比辦公室白領的高薪,上趕著的專車接送請她來葛家兼職,好似全天下的金牌家政湊一塊也趕不上她這個外行的來得吃香。她何其有幸,做了旁人的替代卻不自知。怨不得誰,是她被眼前一切迷了心竅。
何淺淺站在廊簷下,眼望前方,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前路是潑了濃墨的一方巨大幕布,觸目所及是無邊無際的黑,遠處的霓虹燈影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遙不可及,那樣的溫暖,亦也只是屬於旁人的,是與她無關的。偌大夜空,晚風滌盪,她終不過是落得一人,踽踽獨行。
葛向東凌晨回來,帶著微微酒燻倒頭就睡,且睡得分外沉,以至於日上三竿,何淺淺端了蜂蜜熱姜水出現在他屋裡時,他還猶在暢快淋漓的睡夢中。
何淺淺捧著杯子站在葛向東床前,低頭看酣睡中的葛向東,眉目舒展,劍眉入鬢,是個天地間的難得好容色。看了許久,直到薑茶由熱轉冷,微不可察的低嘆口氣,說一不二的禁慾系老太爺,說到底,不過是這世間又一個為情而痴,有故事的傷心人罷了。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的刻骨相思,被他刻在了後園梔子樹的年輪裡,年復一年,花期至,花香滿園,秋雨後,花滿地。花開花落間,是隻屬於他一人的一生惦念。
葛向東在正午的時候醒來,何淺淺將飯菜熱了一遍,重新端上飯桌。眼見著葛向東吃了飯喝了湯坐到客廳看報紙,何淺淺開口:“大哥,那個兼職的事情,就當說著玩的吧,今天過後,我就不來了,畢竟工作也挺忙的。”
葛向東從報紙邊緣射出兩道目光,盯著何淺淺看,看了片刻,老氣橫秋道:“三十歲的人了,也不小了,別鬧孩子氣。”
何淺淺聞言,低垂了視線,去看自己腳上的繡花布鞋,極輕極低的說道:“大哥,其實,我也不該喊你大哥的,畢竟非親非故的。要不是家裡小弟的婚事……”她抬頭看了一眼葛向東,無聲的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也是我病急亂投醫,仔細想想,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您為我家小弟的婚事出錢又出力的呢?真是沒有這個道理的。以後,您就當沒有這回事,沒有我這個人。我家小弟的婚事,我自己想辦法解決。”
葛向東放下報紙,將身子靠在沙發,盯著何淺淺看,許久,問:“這回連大哥也不喊了?”然後,他站起身,高高大大的站在何淺淺面前,說一不二道,“當初你既然來找上我,就沒有中途退場的權利。我既然管了,也沒有隻管一半道理。你怎麼鬧性子沒關係,喊不喊我大哥也無所謂,只有一樣,不許再躲起來鬧失蹤換手機號。中秋節等著我去接你。”
他總是自說自話,自行其是,她的話說出來,他是想聽就聽,聽完就過,合著她說的全是毫無意義的廢話。
何淺淺無話可說到一定程度,一轉身,頂著烈日出了葛宅,運氣好的正好攔到一輛計程車。
她現下是窮,既窮且頂著個棄婦身份,但也不至於作踐到做旁人的替代品。她是什麼都沒有了,不能連僅有的一點臉面也丟了。
葛向東站在花廊下目送何淺淺乘坐的計程車遠去,自是不必去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