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青年。
他們一走,這裡又恢復了空蕩蕩的荒涼景象。言白全身沐浴在朝陽下,覺得還不如讓那個表面高冷私底下話嘮的明教弟子過來練練功,說說話。不然他在這裡只能聽著沙石的摩擦聲,大漠裡的呼嘯風聲,望著廣闊無際的沙漠發呆。
後來維法倒還真的每天晚上都會過來,練刀,望著東方,給自己挖個樹洞自言自語。言白也知道了他是聖女陸煙兒門下,聖火旗弟子,從小研習暗殺術,在這方面天賦極高。他還有個哥哥,修煉的另一門截然不同的功法,是教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可惜幾個月前就帶著一群明教弟子前往中原。
言白還知道了現在是安史之亂時期,明教派出包括維法哥哥這批弟子在內的好幾批門人前往中原,和各大門派攜手共抗狼牙軍。這也讓維法非常不平:“雖然知道是聖教東歸的機會但是還是感覺很不爽。那群天策士兵當年耀武揚威地把我們從中原趕到這裡,現在他們出了紕漏,倒要讓我們過去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要我說教主何不作壁上觀,等他們兩敗俱傷了再出手也不遲。”
他一邊說一邊把刀一下一下插進沙子裡再拔出來,聲音聽上去悶悶不樂。言白現在沒法說話,如果他能說話一定會反駁他,等到那個時候還不知要多犧牲多少條人命。
不過維法嘴上這樣說,卻一心想去中原和他哥哥並肩作戰,似乎他哥在臨走前逼著他答應武功沒有得到教主認同前不能出教。
“你不是喜歡這塊地方天天在這裡練刀嗎,哼,我現在也每天都來練。我就不信了,過個一兩年我還不能讓教主承認我的實力。”維法手上揮刀,嘴裡也在唸叨不停。
言白見過他在其他弟子面前如何裝的一副沉默寡言冷漠穩重的樣子,對他實際上是個孩子氣的話嘮適應了好久才能不覺得違和。
“維法師兄,聖女大人讓你過去。”之前來喊過維法的小蘿莉又來通知了。
維法只得停下刀往下拉了拉兜帽:“帶路。”
兩個人用了輕功,很快就消失不見。言白眺望他們身輕如燕的飛奔跳躍,甚至可以與飛鳥比肩,一面唾棄這個世界的不科學,一面又忍不住有些羨慕。誰沒夢想過有一天自己也能飛簷走壁,仗劍江湖。這次好不容易來了個武俠世界,結果他變成了樹,不要說習武了,連眨眼都做不到。真讓人鬱悶。
在這之後維法有好幾天都沒來,一個星期後他才在一個夜晚重新出現。言白一眼就看到他身上的弟子服換了一套,看上去比之前等級高了不少。
維法這次來不僅沒有練刀,還拎著幾壺酒把自己灌了個爛醉。他除了背上揹著的自己兩把彎刀,懷裡還抱著一幅,那副彎刀看上去毫不淒涼:不但沾滿血跡,且被人從中間折斷。就這樣維法也抱著不肯撒手,酒水從他嘴邊灑下,洗掉斷刀上的泥土和血汙。
喝到後來,維法坐都坐不穩,往後一仰整個人都翻了過去,摔得七葷八素。他艱難地爬起來,扶著樹幹半天都找不準方向,這時候他的兜帽脫落,言白才第一次看清這個明教長什麼樣。
雪白的頭髮,眼睛是金銀異色,眼窩深陷,鼻樑高挺,是典型的西域人長相。現在這個俊美到妖異的異族青年正哭的淚流滿面。
他靠著樹幹,緩緩滑下癱倒在沙子上。眼淚一滴一滴落到他的黑色皮質手套,砸在銀色骨節上。
“哥……哥嗚……”含糊不清地低喃從維法嘴巴里吐出。
言白聽了半天才明白他哥已戰死,屍骨無存,那兩把折斷的彎刀還是他的同伴拼死搶回來的。
那夜月光如水,沙漠的夜晚冷得駭人。維法蜷縮在樹根下,哭了一夜。被他打翻的酒翁翻倒在地,沿著沙子滲透到底下被言白吸收,是烈得像刀子般的美酒。
天快亮時,維法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把兩把斷刀埋在三生樹下,擦乾眼淚把兜帽重新戴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後來。
後來,言白就再也沒見過這個青年。時光飛逝,當年的小蘿莉也長大成人,她和曾經的維法一樣喜歡跑到三生樹的樹下自言自語,言白從她的話裡才瞭解到,原來維法在他哥死後就向教主請願去了中原,加入對抗狼牙軍的武林人士隊伍中。在一次突襲中,為了保護隊友,向來只負責暗殺首領的他和敵軍大將正面對上,英勇戰死。聽說他的死的時候,還緊握著雙刀。
他被就地掩埋在他鄉。就連殺死他的敵軍將領也說他是真正的刀客。
“可惜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已長成漂亮姑娘的白衣女子撫摸著三生樹上年頭已久的刀痕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