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洩漏出一絲喜悅的星光,臉頰上噴紅噴紅,她倒盡秧青,靈巧地一拉背索,背篼輕盈地上了肩,說:“小柯,我要跟你說件事兒!”
“什麼事?”看到邵玉蓉一本正經的臉色,柯碧舟連忙問。
邵玉蓉的臉變得嚴峻了,她壓低嗓門說,“缺牙巴大嬸的秧青,回回都很重,是嗎?”
“對啊!”
“你曉得她家的秧青為啥回回都那麼重嗎?”
“她們割得多嘛!”
“不,”邵玉蓉回頭張望了兩眼,急促地說,“告訴你,缺牙巴大嬸糊弄你呢!她家的背篼裡,每回都擱了石頭。稱秤時,她一邊說話吸引你的注意,一邊伸腳踩住背索,那背篼就重了二三十斤。”
“啊,有這種事?”柯碧舟像頭上捱了一棒,“你咋曉得?”
“這你就莫管囉!留神著唄。”邵玉蓉含蓄地一笑,不無責備地掃了柯碧舟兩眼,“你呆眉呆眼的,一天在想個啥呀?”
。。
蹉跎歲月(5)
一句話提醒了柯碧舟,他趕忙伸手指著暗流河說:“玉蓉,你看暗流河的水多急!我想……我想……這水能不能發電呢?”
“又是想這個,我看你是鑽了牛角尖。”話是這麼說,邵
玉蓉的語氣卻是柔聲細氣的,“跟你說唄,這法子湖邊寨人頭兩年就想過,縣頭還請專家來勘察過,說暗流河水能搞小型發電……”
“那太好了。”柯碧舟兩眼閃出光來。
“白搭,”邵玉蓉說,“安發電機,要錢哪!大筆的錢!湖邊寨砍了果園,不準養魚,哪來這麼多錢呀?小柯,我勸你莫胡思亂想了,幹好稱秧青的工作吧,莫又讓人糊弄了。
噢,你看,缺牙巴大嬸一家又來了,你留心吧。”
邵玉蓉像害怕什麼似的,急匆匆走了。
一大瓢冷水澆在柯碧舟的頭上,柯碧舟新想到的辦法又被否定了。錢,到哪兒去找錢呢?他柯碧舟自己窮得理髮也愁錢,還夢想裝發電機呢。柯碧舟失望地抬起頭來,果然,田埂小路上,缺牙巴大嬸和她的四個姑娘,揹著滿滿的五背篼秧青,一步一搖晃地走來了。
“小柯,快過秤吧!”待柯碧舟幫她們把背篼全部卸下,缺牙巴大嬸主動拿過大秤桿,招呼柯碧舟。
柯碧舟瞅了她一眼,平心靜氣地說:“大嬸,有社員說,少部分婦女割秧青玩假,要我在過秤時,把每個人的背篼檢查一下。先檢查,再過秤吧。”
缺牙巴大嬸的臉色變了,不等她回出話來,柯碧舟已經把一背篼秧青倒在田埂上,從中揀出了兩大坨石頭。柯碧舟掂了掂,足有頭十斤。
“小柯,這怕次(是)哪個龜兒開老孃的玩翹(笑),整老孃哩!”缺牙巴大嬸連忙扭過身來掩飾。
柯碧舟不再理她,挨次檢查了五個背篼,每個背篼裡都
有兩三坨石頭。柯碧舟瞅瞅說不出話的缺牙巴大嬸,指著一堆石頭說:
“這也是開玩笑嗎?大嬸,用這樣的手段騙工分實在要不得。工分的價值,是大夥兒淌著汗水創造的呀!你說,該不該扣除石頭的分量和腳踩背索的重量呢?”
缺牙巴大嬸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確實尷尬、狼狽。豆大的汗珠順著她那起皺的臉皮淌下來,她也顧不得擦拭。待柯碧舟說完,她一見身旁左右沒人,連忙探過腦殼,聲氣低低地說:
“小柯,這事兒你次(知)我次,天次地次,旁人都不次,你就高抬貴手,放我過門吧!我一家燒香磕頭,都感激你哪!”
柯碧舟搖了搖頭,說:“這麼做,對你好嗎?”
“有啥子不好?”缺牙巴大嬸鼓出一對眼珠說,“其實,這次(事)算個啥喲。左定法當個主任,整天不幹活兒,到年終結算,他兩夫婦的工分比我家兩口子還多。我一提意見,他婆娘還罵人說:‘莫非大隊主任一年到頭還比不上個燒窯漢子。’小柯,你想想,我們耍點假,掙點工分,還不是為了養家餬口。幾塊石頭能多給我們幾個工分?和左定法比,不過是這麼一丁點!再說,這石頭我們也是花勞力背來的……”
柯碧舟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天底下竟有這樣不知羞恥的人,他指著那堆石頭,心平氣和地問:
“這也當得肥料嗎?”
“你真憨,就是它當不得肥料,大嬸才央你行行好呀!”
柯碧舟不說話了。他曉得,阮廷奎這人,五十年代做過轉手投機,在外面耍蕩,學會了一門燒窯手藝,回到湖邊寨,仗著一技之長,才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