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汪孚林說著便悠然神往的樣子,程乃軒差點沒流出口水來,最後只能忿忿不平地打斷道:“喂,你別勾我的饞蟲。問題是你勾起大家吃辣的興頭,接下來又該怎麼辦?我給你算算,現在林木軒要人,義店要人,西園雅舍和綠野書園雖說還在整修,不是馬上就要人,可將來缺口可很大。你這折騰出人家的好奇心來,如果要開酒樓飯館,哪裡去找人手?我家裡可沒這一行的人才。”
“不是什麼事都要自己親自上,可以合作嘛。”汪孚林笑眯眯地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程大公子,慢條斯理地說,“你忘了,狀元樓那位東家洪仁武?他之前給咱們歙縣名流大會騰地方,只收了我們多少錢?這次投桃報李,找他來挑一擔子,咱們拿點錢入股他的狀元樓,讓他推出全新菜式,這不是很好?他那裡的廚子在整個徽州都是有名的。不說別的,臭鱖魚就是狀元樓的最有名,如果再加一把辣椒……”
“別說了!”
程乃軒當機立斷,決不能再聽汪孚林說下去,二話不說轉身就出了屋子,臨走時撂下了唯一的一句話:“我去找洪仁武!”
於是,緊趕著在臘月二十八之前,程乃軒程大公子談下了他和汪孚林在這一年的最後一筆業務。作價兩千銀子入股狀元樓,外加新鮮辣椒無限量供應,吃下了狀元樓四成股份。之所以是四成不是二一添作五,倒不是洪仁武不捨得自己的家業,而是汪程二人都覺得不能太過分。當這一樁生意就在臘月二十九這一天公佈的時候,汪孚林的財神名聲第一次蓋過了災星。
雖說黃家塢程家也好,葉縣尊也好,甚至連斗山街許老太爺方老夫人,都邀請他去共度除夕,但想想自家人口也不少,這大過節的,汪孚林甚至沒有呆在汪道貫借給他的縣后街這座五臟俱全的兩進半小宅院中,而是選擇早一天,臘月二十九就回了松明山。當然,他也少不得邀約了柯先生方先生,但柯先生和方先生過年了還不消停,被新安理學這一代幾位領軍人物找去激辯,何心隱則是已經走了,他也就樂得自己過。
至於戚良和戚家軍的那些老卒,則因為不少都把家眷接了過來,這麼一大幫子人都在汪孚林借給他們的寬敞老宅中自得其樂。
儘管汪孚林近來不太回來,可早先捎信說要回鄉過年,佃僕們不說,村裡的鄉親們也都送來了各種過節食物,從各種各樣的糕團,到臘制年貨,再到新鮮菜蔬,到後來汪七不得不代表主人,出去告知眾人家裡一兩個月都吃不掉,眾人方才偃旗息鼓。等到汪孚林等人回來,看到的就是院子裡堆得猶如小山似的年物。前兩次回來小住的時候也是這樣,可如今大過年的,眾人心裡自然格外暖烘烘的。汪孚林搓了搓路上騎馬而有些凍著的手,笑著說了一句。
“幸好咱們從城裡也帶了不少東西來,否則怎麼還鄉親們的這份人情?”
家裡還是老房子,尚未來得及翻修,住著甚至比之前在城裡更為逼仄。吃飯的人,也比不上往日在城裡時的熱鬧和人多,可就連汪孚林,也覺得松明山方才是根。這一點,在他跟著汪氏族人在祠堂祭祖的時候,更深刻地體會到了。大年三十的寒風之中,松明山汪氏祠堂大開,族長汪道涵帶頭,族人抬著各種各樣的貢品進去,磕頭行禮拜祭祖先,然後各自散去吃團圓飯,各家歸各家,要等到初一早上,方才是正式走親戚的時候。
這一頓沒有父母的年夜飯,汪孚林吃得半點心理負擔也沒有。絕不是他不孝順,實在是沒見過,連培養感情的機會都還沒有,這乍一出現他還不知道怎樣面對那二老……雖說那兩位都還沒到四十,壓根不老。汪七嫂用盡渾身解數做了滿桌子的菜,既滿足了無辣不歡的汪孚林,又照顧到了其他眾人的口味,就連金寶,汪孚林也給了一小杯酒,秋楓也喝了個小醉。至於汪孚林自己,自釀的米酒下去一大壺後,他更是敲著飯碗來了一首《恭喜恭喜》。
一夜守歲,爆竹陣陣,汪無競甚至還代表汪道昆出來放了一趟煙花,當璀璨的煙花在夜空中朵朵綻放開來,吃完年夜飯出來觀賞的小孩子們忘情歡呼,而豐樂河對面的西溪南村也是同樣在空曠的田地上放了煙花。兩地隔河相望,恰是一個人人歡笑的不夜天。
這熱熱鬧鬧的過年氛圍,在松明山村一直持續到元宵節漸近,這才稍稍告一段落,但有條件的大多在準備進城觀燈。為了上元燈節,上任正好快一年的葉鈞耀親自訪遍各處富戶,為了放燈的事情化緣,府城縣城赫然全都是張燈結綵,規模比往年更盛大,而下鄉舒舒服服過了個大年的汪孚林,則是少不得帶著全家人殺回城裡,一來元宵節期間是難得不宵禁的,他得負責帶著家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