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想才一啟口,卻被李隆基截斷道:“朕自是未忘卻今個是甚麼日子,不過,朕若去了,不見得淨可盡歡。反之,朕不去,未可知不是好事。朕在愛妃這兒偷個閒,勤政殿尚有不少奏摺等著朕圈閱。”
語畢,李隆基輕拍幾下江采蘋削肩,長吁口氣,懷攬江采蘋柳腰閉上了龍目。李隆基言外之意不言而明,事已至此,江采蘋唯有從應之,略思,於是莞爾笑曰:“如此也罷,嬪妾看陛下,這幾日也憔悴許多,龍體為重。嬪妾便讓彩兒、雲兒備幾道膳,稍時用過膳,陛下在梅閣好生歇息下,再行移駕勤政殿看奏本。屆時,嬪妾一同出閣去御園採摘些花草,備於泡茶用。”
薛王叢相邀翠華西閣之事,耽延不得,但也不可使李隆基因此起了疑心才好。李隆基既已明言要留下,江采蘋便惟有侍奉周帖為宜,此乃身為後。宮妃嬪分內的事,轉而細想,其實這樣未嘗不可行,指不準是一舉兩得,過後即便有何差池,李隆基面前也好推諉一二。今日宮中人多眼雜,且至未時三刻約定時辰,江采蘋如約去往西閣私見薛王叢,難保往返途中不會碰遇見誰人,只要有人肯為此兜擔,李隆基不為流言蜚語所動,未必不是再保險不過的折中法子。
是以,轉念思及此,江采蘋故才清眸流盼溫柔至極的曲意逢迎李隆基作留,並即時對雲兒、彩兒使眼色,示意二人即刻去庖廚準備膳食。睹見李隆基與江采蘋此時的情濃意切,高力士便也悄然靜退下,著手去安排稍時奉旨去東宮筵席上奉送佳釀的相關事宜。至於李隆基的諭令,高力士自也瞭然於胸,今日入宮赴宴之人,多半是衝著李嶼冊禮而來,其中錦上添花者居多,毋庸置疑,朝中臣子斷也少不了厚禮道賀的人,席間賀詞免不了與朝政有所牽扯,酒後吐真言,倘或吐露甚麼不中聽之語,亦在情理之中。譬如今早冊禮之上,李林甫當著滿朝文武百官對李嶼所道的那一席恭賀之言,聽似是賀語,實則不然,實乃大有文章在其中。說白了,李隆基不親臨宮宴,便也耳根子清淨了。
其次,席次上在座眾客,把酒言歡時分,李隆基未高高坐於上,那些人便也可少些顧忌,該吃吃該喝喝暢所欲言之下,載歌載舞載笑載言,反可多分盡興。故,李隆基剛才交代的這趟差事,高力士務必須把此事辦好才是。
彩兒、雲兒的手腳倒也快當,不消半個時辰,已是備好膳食。江采蘋便陪著李隆基步入梅閣,於坐榻上有說有笑的用了餐午膳。之後又手搖白扇侍奉李隆基在閣內午憩至未時,待李隆基寐醒,才恭送聖駕離去。而這中間,高力士已然帶人抱著幾壇挑選的上好佳釀,踩著開席的正點送往東宮去,並差了小夏子從南燻殿趕過來伴於御駕前侍候。
且待李隆基龍輦行遠,江采蘋才喚雲兒為其梳妝打扮了下,而後不徐不疾的輕移蓮步,步出閣外,留下彩兒看守在梅閣,獨帶雲兒一人於身邊,款步姍姍朝翠華西閣步去。
自從遷入梅閣,便再未涉足翠華西閣,確也有些想念翠華西閣的山石池水。畢竟,始自入宮伊始,在那少說也住了半年之久。翠華西閣時下倒綠意盎然,不再似去年秋冬時季之時那般單調枯味。
正如江采蘋所料,其並未來早,雖說提早一刻出的門,仍是晚來一步,薛王叢早已早早候於西閣。遠遠看去,直立於池園間的那道身影,不過才半月有餘未見而已,看上去卻彷彿有著難以言喻的孤寞,頗不與宮中當下的歡慶相稱。
正文 第214章 人情
行至翠華西閣,雲兒徑自守於池園外把風。江采蘋雍容雅步,獨自步入池園。
薛王叢倒揹著手直立於假山旁,身穿對襟大袖衫,下佩圍裳,玉佩組綬一應俱全,外罩紫裲襠,腰束黃綾長穗絛,上系羊脂白玉,風流爾雅之氣不減當年。
若非今日乃皇太子的冊禮,凡入宮朝賀者,不論大臣亦或王親,統一著禮服參賀。以薛王叢一貫的放蕩不羈,甚難想象穿成這般中規中矩是甚麼樣子。往昔與薛王叢見面時,江采蘋就從未見過薛王叢穿過禮服,生於帝皇之家,生而尊貴,此刻那道欣頎的身影,站在那裡,說不出的英挺出塵,仿若天人一般,給人以卓爾不群之味。
“薛王來的好生早”凝睇池畔邊上的薛王叢,江采蘋步履輕盈近前,絳唇映日,依禮先行垂首朝薛王叢行了個叉手禮,“嬪妾早一刻出的門,不成想薛王更早。勞煩薛王好等。”
薛王叢倏然側轉身,身上夾帶著陣酒氣,顯是在東宮的宴饗上未少喝酒。此時已是未時二刻,想必東宮的那場宴席也該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時。這中間個把時辰,把握的倒蠻適中。
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