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臨江伯李任權麾下大多都是慶陽,平涼兩地鎮軍,經過當初慶陽府兵變之事,這兩處的鎮軍在西軍中很不受待見,這兩支兵馬都有見死不救的舊事在,而這回又是如此,也難怪那城門官一聽對方是臨江伯麾下,便是這麼一副樣子了。
而這些城門守卒卻是不知,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過去的卻正是臨江伯李任權本人以及他的親衛牙兵……
不說這些守門兵卒又是怎麼在私下裡編排非議,李任權率人進了成都城,卻是放慢了馬速,成都城作為後蜀國都,近三十萬戶人家在此安居,繁華之處自不必提,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經過這兩年多的戰事,作為西川最主要的一個戰場,雖然城內一直未有多少變亂髮生,但國家已亡,敵國陳兵於前,亂兵圍困於外,棲棲遑遑之情又哪裡是外人可以知道?
所以這蕭條冷清的味道幾乎滲透到了城內的每一個角落,商鋪緊閉,行人匆匆,官宦之家膽戰心驚,平常百姓關門閉戶,覆巢之下,真正是一片淒涼。
空蕩蕩的街道之上,馬蹄顯得格外清脆,一隊巡街捕快從不遠處經過,瞅見這一行人,都是垂頭耷拉腦,默默轉道,偶有行人撞見,也如驚弓之鳥,迅即退在街旁屋簷之下,屏息凝氣,腿肚子發軟,亡國之人,莫外如是。
李任權信馬由韁,臉上古井不波,默默想著心事,相比當年慶陽府時那個白白胖胖的李將軍,他現在瘦了許多,也老的厲害。
兩鬢之間,已見星星霜雪,正德二十七年,慶陽府兵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年,六年之間,人事變幻,再從風沙漫天,寒風肆虐的慶陽府到這四季如春,青山綠水的蜀中,從一個待罪之人,到威震東川的臨江伯,此中的艱辛和酸澀又豈是旁人可以領會的?
所以他才會不顧軍令,悍然率兵翻越巴山,拼死一搏,終是得立大功,得了臨江伯的爵位,憑的便是胸口一口鬱氣,而有了這個爵位,便能蔭及子孫,也能擺脫六年前那場兵變帶來的陰影了。
但他並不滿足,頓兵東川,哪裡比得上平定蜀中的大功勞?可惜的是,蜀中君臣太過懦弱,竟是降了,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卻也讓他回兵西來,再立殊功的心思落了空,而後周兵馬逆流而來,也逼得他不能動彈,索性又從吳大將軍那裡要來兩萬人馬,沿江佈防,如此,兵力雄厚,有仗可打,到也不無好處。
不過蜀中變亂再起,風波動盪,又讓他看到了立功的希望,封侯但在馬上取,如此風起雲舒之際,也正是英雄用命之時。
有了這樣的心思,亂事驟起之時,他頓兵東川,一來是後周水軍精銳,讓人防不勝防,讓他不能擅動,二來嘛……那些隱秘的心思,也就不能為外人道了,而劍門失守,成都被圍,訊息斷絕,也確實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如此半年有餘,正當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於是yin*後周水軍冒然入蜀,一戰小勝,讓後周水軍驚懼而退,然後正待整兵西來,欲解成都之圍的時候,卻是接到了劍門那邊來的急報。
明威將軍,得勝伯趙石率領援軍破劍門天險,召他率兵順江而上,共解成都之圍。
羽林衛都指揮使趙石,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也算是當年慶陽府故人了,當初,這位皇帝寵臣,朝中新貴還只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孩子,和李家丫頭共謀,悍然斬殺慶陽大將李繼祖,將他和張德讓三人軟禁在了軍中,一句平定慶陽兵亂。
再到後來,事情就有些可笑了,這趙石立下大功,記得當初自己對這少年還頗為賞識,但到太子李玄持到了慶陽府,將功勞給了李家的那個敗家子,那趙石本就只是個小小的隊正,和李家丫頭雖然眉來眼去的,但終究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寒家子罷了,又怎鬥得過當朝太子?
果然,一夜之間,那個行事特異,才幹非凡的小子就在慶陽府沒了蹤影,當時他李任權也是焦頭爛額,哪裡顧得上這麼個小人物,是死是活自然是事不關己,根本未曾過問的。
不想,再得此人訊息之時已是數年之後,魏王李玄道欲率兵出潼關,以報金人伐秦之仇的時候,而從東征歸來的顯鋒軍口中,這才曉得,當年那個落魄離開慶陽府的小孩子,赫然已成了軍中大將,掌管的更是皇家親軍,在東征時大放異彩,鋒芒畢露,真真是讓人目瞪口呆之餘,更覺著這事怎麼都像是說書先生嘴裡的故事一般。
而相比起他自己的落拓,怎麼都覺著世事無常,莫過於此,之後什麼營養將軍和李家結親,要娶李家丫頭等等的訊息也零碎聽到一些,卻再無之前那般有震驚和不可思議的感覺了。
不想,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