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怎麼這麼快就讓位於“長期戰爭”了呢?美國人把自己視為善良的人民,一直抱有這樣一種想法,即他們參與的所有衝突都不是他們自己造成的。全球反恐戰爭也不例外。他們對自己的善良願望確信無疑,於是條件反射般地將戰爭責任推給別人,一般是那些希特勒般的壞人,這些人總是“莫名其妙”地拒絕美國“給予”的和平。
本書對這種假定提出了質疑。本書認為不管薩達姆?侯賽因和奧薩馬?本?拉登的行為有多麼惡毒,都無法解釋美國為什麼今天會陷入永無終結的衝突之中。雖然美國外交政策的批評者,尤其是批評伊拉克戰爭的人,已經給出了各種不同的解釋,分別指向布什總統、他的核心集團內的人、好戰的新保守主義者、貪婪的石油高管和支援以色列的院外遊說團,但都顯得理由不太充分。當然,總統及其顧問,還有新保守主義分子總是急著施展拳腳、動用武力,他們應為當前的困境負相當大的責任。但要讓他們負主要責任,則有些抬舉他們了,他們還沒有這麼大的歷史重要性。這就如同指責赫伯特?胡佛(Herbert Hoover)造成了大蕭條、把麥卡錫主義歸咎於約瑟夫?麥卡錫(Joseph McCarthy)參議員的古怪行為一樣。
讓美國投入無出路、無期限戰爭的衝動來自美國內部。數十年來,美國的外交政策為國內的野心、衝動和恐懼提供了對外表達的渠道。在這個時代,美國更像是在表達國內的功能失調,試圖與困擾美國人生活方式的矛盾達成妥協。這些矛盾在美國面臨的持久戰爭狀態中得到了終極表現。
判斷其影響需要承認其來源:它是美國在瘋狂追求生命、自由和幸福過程中積累起來的殘渣。
無論名義上是什麼宗教信仰,自由從來就是美國人頂禮膜拜的東西。“沒有人比美國人更熱忱地把自由讚頌為生活的最終目標。”神學家萊因霍爾德?尼布林(Reinhold Niebuhr)曾經這麼說。但在讚頌自由的時候,美國人把這個頂禮膜拜之物放在了自省的範疇之外。在公開言論中,自由不僅像咒語一樣是一個詞語,更是一種價值觀,稍提到它就足以平息任何疑問,終結所有爭論。
《美國的極限》指出,這種不引人注意的自由崇拜是一件好壞參半之事。在追求自由的過程中,美國積累了許多義務,堆積起越來越難以償還的債務。特別是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自由本身已經削弱了美國履行承諾的能力。美國徘徊在破產的邊緣,絕望地依靠“戰無不勝”的軍隊來平衡賬戶。但與此同時,美國又過度誇大了軍隊的威力,自尋破產。
緒論 沒有退路的戰爭(3)
美國今天面臨著三個相互聯絡的危機:第一個是經濟和文化危機,第二個是政治危機,第三個是軍事危機。三個危機都有這種特點:它們都是美國自己釀成的。在評估這些危機造成的困境時,《美國的極限》借鑑了所謂的尼布林視角。幾十年前,萊因霍爾德?尼布林就以神秘的準確性和令人震驚的先見之明預見到了這一困境。這麼說來,在當代歷史上,他比其他人更能幫助美國找到一條出路。
作為牧師、教師、活動家、神學家和多產作家,尼布林是20世紀30年代至60年代美國知識界最為傑出的人物。即使在今天,他依然可以被稱為最清醒的美國預言家。尼布林談古論今,道出了許多具有巨大意義的真理。作為預言家,他警告稱,出於傲慢與自戀的奇怪組合,“美國治理歷史的夢想”可能會對美國造成道義威脅。今天,美國忽視了這一警告,給自己帶來了危險。
對於人的本性、政治的可能性和歷史的偶然性,尼布林不抱任何幻想。對於全球經濟危機、全面戰爭、種族滅絕、極權主義,以及能夠毀滅文明本身的核武庫,他都冷眼相看,容不得半點虛偽、廢話和自我欺騙。他的世界觀核心是現實主義和謙遜,充滿了深沉的基督教理性。
在這種意義上,現實主義是一種義務,美國要按照世界的本來面貌看待世界,而不是按照自己的願望看待世界。現實主義的敵人是狂妄自傲,其表現形式就是對美國的實力過於自信,認為它是重塑全球秩序的手段。這在尼布林時期如此,在今天這個時代也是如此。
謙遜則是另外一種義務。它號召美國人不能戴著眼罩看待自己。謙遜的敵人是偽善,認為美國的價值觀和信仰是普世性的,美國本身負有上天賦予的使命。這種想法表現為決心改造世界,使其符合美國想象中的形象。
在今天這個時代,現實主義和謙遜供應不足。尼布林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寫的東西在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