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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邵美去市區中心看保健醫生,我懶得做菜做飯,換個較為親暱的睡姿,續續學甩響指。

小時候在貢鎮,我是激烈地甩過響指的。揚手,翻腕,中指與姆指一錯,“啪”,脆生生,頗有快感。讀到四年級,母親給廢止了,理由很哀婉:沒家教。我懂事後堯爺給我家譜看,方才恍然,什麼家教不家教,不外乎是我那破落的書香門第作怪。那時想都沒想到,兒時的雕蟲小技,而今竟要我刻意地從頭到尾地模仿。

每次學甩不成,邵美毫不客氣地嘲笑,得意忘形,像一個算著嫁期過日子的閨女。

“先前我也會的。”我急了,搶著說。

“不該會的時候你會,該會的時候你卻不會,這比不會更慘。”邵美哲學兮兮,我啞然了,想起憂時子對我說過的話。

記得和邵美去成都的弘福寺上香,認識了僧人憂時子。他懂禪,說起話來神神叨叨。在大雄寶殿,我拉著邵美虔誠地給佛祖叩頭,然後往佛祖腳下的“功德箱”裡塞50元。見我出手還算大方,憂時子要我抽籤。我閉著眼摸出一根遞給憂時子,他看了一會兒眯著眼搖頭說:“該會的你不會,不該會的你卻會了。因為你的不合時尚,註定要喪失人生的許多樂趣而飽嘗生活的太多苦痛。單單婚姻一關,就夠你過。”說得我一頭霧水,不過大致感覺出是個下下籤。

望著頭頂上靜默無語無憂無慮的佛祖,我自己安慰自己:美好的生活雖說是人們一貫的追求,但事實上生活是靠苦難來支撐的。

憂時子推出我和邵美八字不合,相剋不相生。結論是強扭的瓜不甜,強結的緣難圓。

和尚多是些小裡小氣的傢伙,要依得他們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社會早就亂套。他廢話,說什麼我對人生所寄予的希望還沒有他坐的蒲團高。齊家治國不成便轉而修身養性的例子我見得多了。現實就是道理。

人啊,要的只是活著。憂時子不過一知半解。

我美美地回想所做的第二個夢。

沁兒化作一片發黃的葉子飄過所有的天空。在我的守望裡她墜下來,以葉子的方式輕盈地墜下來。我捧著它迫不及待地追問,月地呢,那片慘白的月地?然而它只是一片樹葉,一片發黃的卷著邊的樹葉。

高高的天空虛脫得像一個產婦。

我跪在樹葉邊上,小心守護著它。我承認剛認得邵美的時候我說得奴顏媚骨:為了您的緣故,我願把整個秋天虛度。

婚姻,笑話!我年紀輕輕,為什麼要去考慮那個雍腫的東西。

和尚的話,歷來認真不得。

叄拾伍

“雨桓,聽說你金屋藏嬌,過夫妻日子真不真?”

“大師,那丫頭。靚嘞。”

“雨桓,別捨不得帶出來曬太陽。”

因為要考試,我大中午跑到班上的女生樓借哲學筆記。

門一開,姑娘們七嘴八舌亂嚷。曉露的嗓門最大:“叫邵美大嫂她有意見不?”

坐在臨窗椅子上,我半句話也無法插進。

太陽從坡那邊翻進來,照得滿屋子金黃。

“昨天在圖書館見到她,我只好喊‘雨桓,拿你的信’,她猛回頭,淺笑淺笑的。”徐姐盤腿坐在上鋪,兩手空空地搭著膝蓋,像個有所成就的俗家弟子。我仰望著她,洗耳恭聽。

“跟她講清楚,下次見了,喊徐姐。沒大沒小,成何體統?”徐姐說。

“邵美年幼無知,還望徐姐恕罪。趕明兒考完試一定領她登門賠罪。別樣不行,她做的湘西酸湯魚還將就。”我板起面孔,“湘西不只是作家、畫家有名。”

“那倒不必。叫她登門呢過分了。準備魚火鍋就魚火鍋吧。我們去你們的獨院。這樣文雅些,省得人家說你班上的女生人不怎麼樣架子卻不小。”

“主意是好主意。吃了還可玩麻將。”

“擇日不如撞日,乾脆今天下午,正巧我沒飯票。”

“今天早不早晚不晚的就算了。明天,明天考完試大家都有空。”

“也行。”

說來也是我的不是。一個多學期了,帶邵美數過學校後邊暗灰色的枕木,就是沒正一著二介紹給同班同學認識。

“你們不怕懷孕?”團支部書記問。

“人家是一個睡一頭。”

“吹,人家是一個睡上半夜一個睡下半夜。”佩玲睜著眼胡猜。

“才不呢,人家男女授受不親。同床不同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