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之中——走到了近處,便可以很輕易地看出來,這一處建築,是採用了王府的建制。
眾人從儀門將蕙娘抬入了,又轉折走過了幾處庭院,蕙娘從轎內望出,已知不是正殿,她心底不免有些納罕:要知道權仲白性子難測,良國公意思,權家這一代主事的乃是她這個主母。就是從儀門進府,也該在正殿相見才合禮數,這般安排,未免是過於慢待了。
事實上,她這個主母也是做得沒滋沒味,良國公一句話不肯多說,倒還不如權世贇,事前還有些提點。蕙娘心裡也不是沒有微詞的,此時到了殿前,她心裡都還有些發虛,只面上強撐著並不露出來。見轎住了,便一語不發,順著旁人的安排,出轎入屋,直進了東里間。
權世彬方才一直在前頭引導,此時進了屋,便又給蕙娘介紹,“父親這些年來不良於行,尤其夏末秋初,更是難以下榻,故而引至此處拜見。”
一旁亦有人道,“按輩分,這是你的叔祖。”
蕙娘也看見屋內靠牆大炕上,擁被坐著一位白髮老者,兩邊雁翅排開皆是女侍,周先生也在老人身邊站著。這位老者雙目微閉、似睡非睡,自己進了屋也未有何反應——她心裡自然有數,恐怕族長本人,不僅是不良於行,下世的日子,也許就在不遠處了。此時聽人說了輩分,便下跪行禮,口稱拜見叔祖。
行過禮了,權世彬便目注炕下一位中年漢子,見他微微點頭,便上前自這漢子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鄭重雙手交給蕙娘,道,“這是叔祖給你的見面禮。”
蕙娘又再行禮,謝過族長,這才起身一一述親,此時屋內也有七八人站著,俱是四十歲往上的老辣人物,輩分倒是不一,有瑞字輩、世字輩的,甚而還有一個與族長同輩的生字輩。其中居首者,便是族長長子權世敏,雲管事口中的‘老大’了。
屋內唯獨一個不姓權的,便是周先生了,他入屋看來只是為了看管族長,不過同蕙娘略一招呼,兩邊並不曾正經行禮相見,權世彬便請蕙娘出去敘話。由權世敏告知蕙娘,“焦氏你可先在谷裡小住一兩日,三日後正是吉日,可以開宗祠祭祖,將你名字寫入。此後名正言順,你便能號令鸞臺會北十三省諸部人馬,亦成為公府下代主母,再無動搖之虞了。”
他望了權世彬一眼,話風一轉,“按說,這開祠祭祖,本是族長親自主持才好,但父親這一陣子幾乎無法下地……”
權世彬先道,“長兄如父,爹不能下地,便由大哥你代為主持,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權世敏眉頭微皺,一時不曾說話,似乎意甚猶豫。蕙娘自然也不發言,她冷眼旁觀時,只見除權世敏以及寥寥數人以外,權家諸人都是面露沉吟之色,誰也沒有說話。
“父親雖然不能下地,但一天神智也有幾個時辰是清楚的。”權世敏沉吟了片刻,還是搖頭道,“誰來代為主持,還是交由他做主為好。待到晚間老人家睡醒以後,我等再請教老人家吧。”
此策比較老成,眾人都點頭稱是。權世敏又向蕙娘簡要地介紹了屋內諸人的職位,“這是你世孟族伯,主持谷中後勤糧草,你瑞邦族兄,在會中主持火藥生產,生庵叔祖,管著南北兩條暗線,是極緊要的職務……”
比起鸞臺會內其餘諸人的遮遮掩掩,權世敏行事倒十分大方,幾句話就把權族內部的結構介紹得清楚明白:族內分兩大塊,谷內谷外。谷內不必說了,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國度,權族不缺錢,谷中也不種田,所需糧食日用都從白山鎮繞個圈運來,權世孟主持的就是這運輸的工作。谷中生活了五千多族人,最多的是兵戶,其餘家口都是圍繞著為兵戶服務而存。至於谷外麼,年年都有人從谷內出去做事,從事的行業,雖然千奇百怪,但在蕙娘看來,都可以納入鸞臺會這個大體系中。因此會中的領導,也就名正言順地進入了權族的決策層。不過,對於鸞臺會的架構,權世敏便以一句,‘如今人不全,日後人全了再和你說吧’,輕輕地帶了過去。
大家彼此認識見禮一番,權世敏便命人將蕙娘請下去歇息,“難得侄媳婦回來,本該設宴款待,但谷中生活簡樸,你畢竟又是女兒身,也不便和我們同席,今日也勞累了一天,便先請回去休息吧”。
自然有人將她帶到一處院落住下,蕙娘也不敢隨意和人搭話,只得在屋內打坐,沒過一會,便覺得腦子似乎都要被思緒衝破,只是一陣陣地發緊、發疼。
在未回族中之前,她還以為族內爭權奪利,必定十分激烈,她以國公府、宜春號雙重籌碼,極有可能在族中找到的一兩個潛在的合作者,但一渡江,她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