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兩千年,兩千年什麼學不會啊,就算是豬……”
她及時住口,展昭憋笑憋的很辛苦。
不過想想也有道理,很多少年成名之人浸潤的無非也就是那十幾二十來年的功夫,這姑娘就算腦袋不靈光,她勝在時間多,即便沒有很高悟性,成不了畫家她可以成畫匠,成不了書法家她可以成寫文書的……
如此一想,展昭頓時對端木翠刮目相看。
“你閒著無聊時,都學過些什麼?”
“那可多了去了,”端木翠掰指頭,“養過花,鋤過草,種過水稻,磨過大米,織過布,糊過燈籠,編過篾條,打過鐵,包過餃子,還吹過嗩吶……”
展昭震驚了。
天哪,這是神仙麼,展昭印象中的神仙,尤其是女神仙,都應該衣袂飄飄長袖善舞明眸善睞閒時去播撒一下甘霖聆聽一下仙樂的,他對端木翠挽著袖子拉風箱打鐵的場景實在想象無能。
神仙洞府,那是多麼高雅神秘的所在,吹的風都是香的,下的雨都是醇的,你怎麼盡在那搞點下里巴人的玩意兒,你是擅長勞動的三八紅旗手還是大眾評選出的市井之花啊……
端木翠看出了展昭的心思,上界那就是個圍城,她對這種圍城之外的人的心態實在是太熟悉了:“展昭,你以為我們神仙沒事就畫畫彈琴什麼的?那多悶啊,再說了久了也煩啊,當然要嘗試些新鮮的玩意兒。你知道那個太上老君麼,就是騎青牛入函谷關的李耳?”
展昭點頭,他是念過幾句道可道非常道的。
“他在府邸後面圈了一塊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趕著他的青牛耕地,收成了之後就去碾磨房磨成米麵,自己掄捶打成年糕……老實說,他的書我是看不大懂,他做的年糕味道是真不錯。”端木翠面上露出幾分神往。
展昭沒說話,他還沉浸在幼時誦讀詰屈聱牙的《道德經》的苦痛當中,記得那時他暗中咒過這個讀書人最好大字不識一個,一輩子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沒料到人家在上界已然身體力行之。
“太白金星就更奇怪了,他喜歡箍碗,就是砸碎了的碗,一塊塊拼起來箍住,就著破碗的縫隙一點點的抹膠,手藝不錯,但是生意不興隆,”端木翠嘻嘻笑,“我們還是喜歡用新碗。”
展昭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副士農工商的生活畫卷,雞鳴三聲,青煙嫋嫋,下田的下田,打水的打水,還有箍碗的手藝人調子拉的悠長的吆喝聲……
“就沒有人喜歡詩詞歌賦飲茶撫弦?”
“也有,但是少,”端木翠眉頭微皺,“那多土。”
土?
展昭哭笑不得之餘,竟生出恍惚的荒唐感來,世人都想成仙,由古至今,洋洋灑灑,萬言筆墨描摹神仙華府的逍遙愜意雅好清高,哪知神仙所喜好的,竟是最最普通不過的市井生活了,既然如此,何不就做一世凡人?還是說做了神仙之後,才瞭然萬丈紅塵,雖是苦痛煩惱,方最顯人間真味?
正思忖間,邊上的姑娘如夢初醒:“展昭,這樣一算,我還真算得上是全才啊……”
飄飛的思緒頓時拉回,展昭微微一笑:“全才姑娘,明日若出去找活計,必然人人爭搶。待我回來,你想必已是開封的大忙人了。”
端木翠怔了一下:“待你回來?你要去哪?”
“今日聖上有召,要出外幾日。”
端木翠不作聲了,她把手上的碗放到桌上,頓了許久,才悶悶道:“那你這幾日,都不來了?”
剛把她安頓好就拋下她出外,展昭心中也有幾分歉然:“我會早些回來。”
端木翠盯著湯碗出神,只覺一點胃口都無:“那你的身子還未大好。”
“不礙事的,”展昭寬慰她,“你看我現下不是很好?”
“幾時走啊?”
“天明動身。”
端木翠又不說話了,只是莫名煩躁。
“那,危險不危險啊?”
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忽然就婆婆媽媽起來。
“小事而已。”
“小事?”端木翠不信,“皇帝差遣的事,會是小事?”
展昭並不想瞞她:“聖上走失了一個妃子,差我去找一找。”
端木翠不高興了:“自己的妃子走失了為什麼不自己去找?誰找到了歸誰,找到了也不給他!”
展昭知道她是氣話,只是微笑,也不去接茬。
吃完飯,時候已是不早,夜色隱隱消退,東方抽出一絲絲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