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4部分

素有教養,說出“見你”已不免尷尬,但聽得柳歡宴如此說法,更不自然,記起第一次見到“柳歡顏”,她就是依泉而沐,那時可真是被她騙得團團轉。定了定神,報仇這一步行動既已做出,還有什麼可是害羞或靦腆?更何況當初在西場,早就沒了所謂尊嚴。雲羅一點點冷靜下來,淡淡道:“事到如今,你總在我掌握之中,若想浣紗回來,若還想繼續服你那每天必服的藥,你便不能不依我。柳大丞相,不必再逞口舌,還是請吧。”

柳歡宴嘆了口氣,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忽然低了頭,伸手脫下一靴。

外面是一雙烏青粉底小朝靴,脫下這隻明亮嶄新的靴子,裡面……赫然露出一隻杏子紅彩蝶紛飛的繡花鞋。雲羅一看之下,又是詫異又是笑,萬萬想不到,她鞋子裡面,還有這樣一個玄機,大靴套繡鞋,她的足無論生得怎樣纖巧靈巧,在外面是看不出半點玄機,平時走路也絕不會有不平之感。

柳歡宴似乎也有一些不好意思,並不抬頭,直接將繡花鞋交到雲羅手裡,道:“把浣紗送回。請。”

這樣證物是最好的證物,她的行囊中突然多出一隻繡鞋,誰也不會過問,就算皇帝在事前發覺,雲羅也完全可以說是她自己之物。雲羅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一會,道:“針工好得很。”

“是我妹妹做的。”柳歡宴言下微有驕傲,“我妹妹手藝並不遜色於雲羅呢。”

雲羅淡淡道:“我相信。我還相信,如果有誰那樣傷害了她,她有朝一日來替你報仇,她的能耐,也不會下於我。”

柳歡宴嘆道:“你放心,即便我死在你的手上,我也必不讓她怨怨相報,長此以往。”

雲羅道:“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問題,而是我並不關心。我要的只是眼前。”

只是眼前,復了她的仇,償了她的情,找回屬於自己應有的尊嚴,而後……而後……正如秋林所說,她一無所有,連心,都是空的了。

她把繡鞋緩緩地放入袖中,緩聲道:“我所說,必不食言。你好好休息吧。”她又望她一會,補充道,“希望我那碗藥,沒有傷你想象中的深。”

背影迤邐消失於帳外,柳歡宴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血撲的噴出,痛苦地五指抓出底下那條厚厚的氈子,抓得五指關節泛白,雙頰慘白得一絲血色也無。眼前發黑,喉嚨在痛,心口在痛,千絞萬裂,一刀刀割。

——那碗藥對她的傷害,可比想象中深得多。

她不是什麼健康的人,稍微喝壞了一點無所謂,她是天天在喝藥,對於藥物的敏感,已經到了常人所無法想象的地步。

“浣紗……浣紗……”

“師兄……師兄!”

她並不清楚,神智昏迷中,她叫出的最後一個名字是:“穆澈……”

同一個月夜下,有個人,也在輕聲喚著。

“歡顏。”

那個人身形高大,屹立如山,抓著馬韁的手穩定而有力。月色微波,泛在銅面之上,凜然生光。面具底下,流出一雙堅毅的眼睛。

“報告將軍!”

銅麵人赫然回過頭來,聽著狂奔而來的屬下一字字報道:“敵軍已誘至前方十五里山谷。”

面具下精光一閃,銅麵人霍然掉轉馬頭,絕塵而去,冷靜低沉的語音隨之遙遙而落:“準備!殺!”

弦緊弓張。兵戈冷光。

腥風血雨的一夜。

奇兵突起,遷敵三千,倏忽而來,倏忽而去,沒有落下絲毫痕跡。

這是個捷報,喜報,振奮人心的大好訊息。

但是皇帝臉上沒有一絲笑紋。

把捷報放在一側,冷冷道:“這個人,銅面將軍,他是誰?”

“是在何人麾下?”

“所率何部?”

“集結幾何?”

“戰後去往何方?”

“宿在何處?”

一連串的問題,無人回答。

皇帝怒得一拍那張捷報:“這樣無頭無尾的一件事,就拿來當捷報?”

他氣得實在不輕。

不能怪他不氣,只因為那個“銅面將軍”,大抵營中都隱約猜到其真實的身份。他們這批剛剛趕在途中的人,知道他是誰,前方三軍,又焉能不知?

此人不計舊怨,照樣領兵打仗,照樣仗仗全勝。他在三軍中的聲譽,以及影響力,又將如何?

任其發展,後果堪虞!

人人都在心中想,卻也沒有人敢於當面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