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照射下,隱隱窺見輪廓。
謝令鳶垂下頭,腳尖踢了下最上端的那個陳米袋子。
米袋被扔了這麼久,麻布早已經脆弱,她這一腳踹破,內裡摻著泥沙的穀物便傾倒而出。
她蹲下身,抓了一把,半手的泥沙。
她心頭忽然沉甸甸的,比這泥沙更沉抑,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何貴妃站在她身後,不知在想什麼,眼神空洞。歸根結底,互市是在何家等幾個家族的授意之下,被攪亂成這樣的。
為了阻止互市,為了保住利益,晉人從內部,摧垮了互市的根基,逼得西魏撕毀協議。
真相被邊境官員隱瞞著,堂姑姑在深宮中,永遠不可能得知真相。
可西魏撕毀協議是事實,侵入中原是事實,所以她與宋逸修擔負了不該有的罪過,而宋逸修為了保全她,選擇以服毒自盡擔下所有罪過。
何韻致想起了自己剛入宮時,堂姑姑有些病態而脆弱的微笑,那笑容彷彿很艱難地支撐起來,內裡都被蛀空了——現在她知道了,蛀空她堂姑姑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家族。
因為堂姑姑不聽話,身為家族長女,卻不肯受家中的擺佈,便成為了一顆即將被放棄的棋子——何家又將她這個侄女送入了宮,讓她取代堂姑姑。
倘若她不聽話,家族中是不是又會有下一個女子被送入宮,做他們意志的傀儡?
也不僅僅是她,宮中妃嬪們莫不如此。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生平頭一次,想到宮裡那些妃嬪,她心中油然浮起的,不是嫉恨、不是輕蔑、不是鬥意,而是說不出的兔死狐悲,複雜的同病相憐。
一時間她覺得寒意瑟瑟,哪怕身上披著厚氅,也抵擋不住骨髓中攀爬而上的寒冷——那往日帶給她溫暖呵護的家,大伯的疼愛,爺爺的器重,在這一刻都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鬼,一旦她不聽從號令,一旦她失去了用處,就毫不留情地打壓她、重創她,直至拋棄。
她還曾經為當不成皇后、辜負家中期望而自責,此時此刻,她卻終於明白,堂姑姑為什麼總是不肯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