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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蹙眉,沒有說話,陸巖也直起了身子,盯著老邱仔細聽。
“這些人偷竊,引得西魏人十分不滿,和我們的措置官提了幾次。”老邱悶悶道:“說白了,若不是押發官和主管有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會幾次三番發生偷盜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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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市開了不多久,九月底秋寒時令,西魏的武官怒氣衝衝,雙目瞪得似銅鈴大,指著西魏的倉庫憤憤道:‘我們誠意與貴國互市,貴國就是這樣怠慢我們的嗎!’
而措置官——那個中年男人,老邱記得他叫楊犒——楊犒端坐著,臉色也沒甚變,只長長嘆了口氣道:“刁民小賊防不勝防,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請烏鱧大人放心,我們定找到賊人,給大人一個交待!”
待西魏人怒火萬丈地離開,楊犒坐了一會兒,老邱記得他那張瘦長的臉上,總是愁容滿面,似乎就沒見他舒展過。
接著楊犒叫來了手下校尉,嗤了一聲吩咐道:“抓賊歸抓賊,西魏人榆木腦袋,事哪兒是那麼好辦的。你們,去街上抓點叫花子,先把這罪給頂著吧。”
那時老邱震驚地抬起頭來,卻也不能置喙什麼。孫校尉接了任務,老邱便跟他退下了。一路上垂著頭,總不好問什麼。
待到了街上,看著牆角蜷縮的乞丐,白髮亂蓬,面板黝黑,竟又下不去手。
就那樣在大街上游盪到後半夜,碰到了幾次一同任務的兄弟,總也得交差,嘆著氣抓了倆乞丐拿去頂事兒了。夜裡漆黑,那些乞丐們蜷縮在睡夢中,忽然被他們粗暴拎起,一臉張皇無措,掙扎叫喊,他硬下心腸權作不聞。
也記得翌日驕陽高照,刑場一地殷紅刺目的鮮血,頭顱被高高懸掛在榷場外,那一幕讓他不忍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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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聽他回憶,低聲道:“但凡影響互市的人,都要以亂市罪被處死。”
“沒錯。”老邱長嘆一口氣:“但西魏人能是傻的嗎?能看不出我們是拿乞丐來糊弄他們的嗎?可那時候事情還沒鬧大,他們雖然生氣,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
“那個楊犒,出了這樣事,沒上報朝廷麼?”當然蕭懷瑾只是這樣一問,他記得很清楚,那一年榷場的奏摺都是太平,相安無事。
老邱笑得耐人尋味:“怎麼會,派人去榷場偷竊,正是他授意的,當然不會對長安朝廷上報,只當治安混亂隨意了事——你別急,待我講了後面便明白了。”
蕭懷瑾的聲音聽不出滋味:“我記得……當年是西魏人先毀約。”
其實當老邱說到這裡,他憑著政治敏感度,也已經隱約猜出了頭緒,可那事實太過黑暗,一時他不敢去深究。
他多麼希望,真相只是西魏人毀約,與晉國的朝廷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老邱偏偏要打破他殘存的僥倖:“你們這些貴人,遠在長安,都被下面瞞了。底下人不想讓你們知道,就有的是辦法。事兒一旦鬧大,他們就推給西魏人,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還真以為是西魏人先毀了約,自己當冤大頭。”
蕭懷瑾不說話了,臉色在火光的照映下有些蒼白。
“如果只是偷盜,西魏人最多罵我們。所以後來變本加厲,暗偷就變成了明搶。越來越多的馬賊,湧進榷場搶劫。”
老邱笑了笑,容色間頗有些嘲諷:“可我自己就是當兵的,怎麼可能看不出,那些不是普通的馬賊?簡直就是蒙了面計程車兵!那些馬賊起初在榷場外搶西魏的商隊,美其名曰是報仇雪恨;後來變本加厲,進榷場裡搶!”
“可你們是榷場駐軍。”陸巖冷冷提醒道。
老邱的聲音登時有些氣短:“……我們當然不是擺設!但我們卻要聽從上面指揮。也是從那時候,我覺出了蹊蹺——”
……
——榷場交易時,他正駐守在南門。
前方傳來訊息,說有馬匪在西門燒殺搶掠,西門守軍難支,老邱他們奉了上面命令,匆忙往西門跑。
到了西門一看,差點氣炸——零星的十來個馬匪,也值得他們一群南門的守衛跑來幫忙?
偏生榷場任何人不能騎馬,他們火冒三丈也追不上馬匪,待回到南門,入眼是一地狼藉,受傷的商人、散落的貨物和支架……滿目瘡痍,問了活著的人,聽他們斷斷續續呻…吟著說,才知道被人耍了。
上百人的馬匪趁著南門守備人少,將這裡劫掠一空。
老邱這才卻覺出了不對勁兒。
……
蕭懷瑾一路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