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璉暗暗失笑,如今青年已經成了從五品的遊擊將軍,二十出頭的年紀,能走到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又有誰敢招惹他?
桓慎沒動,淡淡發問:“那位姓齊的客人,與你有何關係?”
“齊鶴年乃是藥鋪的東家,咱們酒肆的藥材都是從他手中得來的,他品性極佳,是個不錯的生意人。”
“品行極佳?”桓慎重複了一遍,狹長的雙眼微微眯起,眸色更為陰沉。
卓璉屈指叩了叩銅盆,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催促道:“小叔,莫要耽擱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話罷,她四處打量著臥房,只覺得光線太暗,索性將油燈端到近前,放在身旁的木架上。
桓慎依言躺在被褥上,兩手枕在腦後,一動不動。
“把衣裳脫了。”她再次說道。
桓慎嘴角緊抿,語氣冰冷,“我失血過多,沒有力氣,勞煩嫂嫂親自將行之身上的衣衫解開。”
卓璉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大變,斥道:“你別忘了規矩!”
“什麼規矩?哪條規矩?大周朝的律文可沒說不讓親人幫忙換藥!既然你覺得姓齊的品行頗佳,而我卑鄙無恥,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卓璉沒料到事情竟會牽扯到齊鶴年身上,一時間眉頭皺得更緊,她不想跟桓慎爭執,但年輕男子如同倔驢一般,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根本不講理,就算她費盡口舌,依舊說不通。
“若你不配合的話,我去把娘叫來,除她以外,家裡沒有誰能彈壓住你。”
“你去便是。”
桓慎嘴角一揚,俊美面龐上現出幾分譏諷,彷彿在嘲笑卓璉的虛張聲勢。
打從成為酒坊掌櫃那天起,卓璉就沒受過這種氣,偏生碰到了這種潑皮無賴,完全無從下手。
“桓慎,你能不能安分些?到底有什麼要求,直接提出來,也好過一再折騰。”
卓璉早先喝了天麻水,偏頭疼的症狀緩和不少,豈料這會兒又發作了,連綿不斷地刺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面頰唇瓣上的血色陡然消失。
“你怎麼了?”
男人立時坐直身子,湊到近前,見她面上痛色越發濃郁,斬釘截鐵道:“我派人去請大夫。”
“無妨,這都是老毛病了,吃了許多苦藥都沒有用,去醫館還不如在家歇著,只要你少氣我就好了。”
桓慎冷哼一聲,帶著糙繭的手掌隔著一層布料按在纖細脖頸上,卓璉的身體無比僵硬,彷如中了定身咒。
“你不必管我,先回房吧。”
粗礪手掌一下又一下揉按著肩頸,緩解了肌肉的酸脹,她後枕部的疼痛雖未消散,卻比剛才強了許多。卓璉瞠目結舌,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桓慎,她沒料想青年會如此溫柔,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由於太過震驚的緣故,她忘了掙扎,等回過神後,才按住了他的手。
“躺好。”
瞧見那張蒼白的面龐,就算桓慎憋了一肚子火,也無從發洩,要不是怕嚇壞了卓璉,他真恨不得將人緊緊抱在懷裡,揉入骨血之中。
只要桓慎配合,換藥也算不得難事,卓璉很快便收拾妥當,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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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母跟瞿氏的身體都算不上好,她二人境遇相似,早年養尊處優,後來遭逢鉅變,即便咬牙扛了下來,心神筋骨仍舊受到了極大的損傷,要是不好好調理一番,等年歲漸大,病症怕是會一樁樁找上門。
卓璉心思細密,考慮到這點後,便準備釀造藥酒,給長輩們調理身體。她腦海中的酒方數量雖多,但對於日漸衰老的婦人而言,須得選用最溫和的品類,否則脆弱的臟腑根本承受不住剛猛的藥性。
挑來選去,最後才定下了黃精酒。
現在天氣雖已轉暖,但上山採藥費時費力,卓璉要照顧桓慎,實在脫不開身,便將需要的藥材寫在紙上,吩咐丫鬟前去採買。
顧名思義,黃精酒的主料正是黃精,必須用足四斤,餘下草藥的分量亦不算少,天門冬去心三斤,松針六斤,白朮四斤,枸杞五斤,全都生取,無需曬乾。
青梅雪瑩沒出宮前,從未做過這種粗活兒,等她二人將藥材拎回來,天都黑透了。卓璉將草藥放在鍋中,倒了三石桃花水,用大火熬煮了整整一夜,原料早已軟爛成泥,其中最為精華的部分也溶於湯水中,化為淡藍色的藥汁,最開始只是微微泛苦,到了後來,苦味愈發濃郁,聞起來直衝鼻子。
翌日一早,桓母幫著卓璉將藥渣過濾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