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哭了,朕不怒了。”他無奈地說。
徽妍仍然哽咽不已。
“嗯?”他的臉又稍稍板起。
徽妍急忙抿其嘴唇,把聲音壓下去,淚水漣漣地望著他。
皇帝轉開臉,指指前面,“那邊有泉水,去洗一洗。”
徽妍看看他,又看看那邊,依言走過去。
未行出十步,果然有一處泉水。明光宮是武皇帝為求仙所建,宮苑營造奇巧,引地泉為活水,匯作溪流,聚而成池。一個石雕仙人立在水邊,手托實盤,泉水從盤中湧出,甚是奇妙。
徽妍走到石仙人前,捧起盤中流出的水,洗了一把臉。再將那絹帕也洗了擰乾,拭淨面上的水。
處理完之後,她回頭,只見皇帝還站在那裡,似乎一直看著這邊。
徽妍心思複雜,但說來奇怪,方才哭了一場,心底竟是坦然了些,看著皇帝,也不似原來那般戰戰兢兢。
她走回去,行至皇帝身前,猶豫了一下,將那溼漉漉的絹帕拿出來。
“陛下……”她說,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麼。
皇帝瞥瞥那絹帕,沒有接。
“留著吧。”他的聲音已不似先前那樣清冷,緩緩道,“你稍後若是再哭,朕也無巾帕與你。”
徽妍窘然,只得收起。
皇帝看著她,那臉上,水痕始幹,雙頰剔透潤紅。
“你……喜歡司馬楷,是麼?”他忽而問。
徽妍抬眼,只見他也看著自己,眼眸深深。
心忽然沒來由地一慌。
她知道自己什麼也瞞不過他,沉默片刻,微微頷首。
“陛下恕罪。”她低低道。
皇帝注視著她,好一會,自嘲地一笑。
“你也像別人一般畏懼朕,是麼?須得恭恭敬敬,一不留神便會丟了性命?”他低低問,“王徽妍,朕若是為這般事就治罪,你可會覺得,朕仍是當年那個討嫌之人?”
呃?徽妍愣住,望著他,神色複雜。
“罷了。”不等她回答,皇帝道,“回馬車去吧,他們送你回家。”
徽妍仍不知所措:“陛下……”
“朕說了,朕是來賀喜的。”皇帝看她一眼,徑自往宮苑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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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坐在馬車上,直到出了明光宮,仍覺得心神彷彿不知去向。
上次在清漪殿,這次在明光宮,皇帝每次見她,都能掀起驚天巨浪一般,讓她魂不守舍。
是因為他是皇帝麼?
徽妍不清楚。
但她知道,皇帝每次見她,似乎都有意地避開彼此的身份。他們之間,像是守著某種秘密,他們在一起待著的宮殿,或者馬車,或者苑囿,都是這秘密的保留之處,而一旦離開,他們就會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
徽妍閉眼,揉了揉發脹的額角,想讓那些繁雜而叫囂的心緒平靜些。
回憶起他說的那些話,徽妍只覺欷殻Ф�弈巍�
皇帝是上位者,他們對於下位之人,總是能夠很輕易地示好,而下位者自當感激涕零地伏拜謝恩。他們有時會看起來十分友善,平易近人,讓你覺得他們人畜無害。可一旦你真心這般想了,疏於防備,便極可能有朝一日忽而跌入深淵。
便如先帝對待她的父親。
經歷過八年前的那些事,徽妍對長安城裡那些美麗的宮殿和甲第裡的人和事,都有了深深的防備之心。
哪怕……那是一個曾經被她毫不客氣教訓過的人,親口告訴她,他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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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侍從如來時一樣,恭敬有禮,將徽妍送到家門前,就回去了。
王繆見她回來,欣喜地迎上去,“怎去了這般久,我等一直盼著你……咦,這衣裳怎有些溼?”
徽妍看看身上的衣服,回神,道,“方才飲水灑了。”
“這臉也無精打采的。”王繆端詳著她,隨即又恢復笑容,“快去換衣裳,府中來了客人。”
“客人。”
“你猜是誰?”王繆一臉神秘。
徽妍實在沒心情跟她玩鬧,道,“長姊,我甚疲倦,想去歇一歇。”
“不可,唯你歇不得!”王繆笑眯眯,“來的客人是司馬公與司馬府君!”
徽妍一怔,心中登時啼笑皆非。
這般湊巧,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