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野人……’光是大學那四年,張老師眼淚汪汪地找我哭訴了七八次,說言誠不想上大學了,鬧著要退學呢。你看看現在,誰想得到跟你們家筱筱在一起後,拿著高薪,又孝順老人,我聽說他剛剛被提拔為副總呢,老趙現在在九泉下也瞑目了。”
“是啊,誰想到了呢?言誠這個女婿當得還真挑不出一點兒毛病,想想當初答應他們結婚雖然很冒險,現在倒也是可以放心了。”
凌筱的母親發出愉快的笑聲,彷彿她更有力地在翻動著鍋鏟,“鏗鏗鏗”的聲音混著岳母讚歎女婿的話語,悠悠不絕地迴盪在陽臺上。
凌筱無力地靠著那堵牆,眼睛被淚水模糊。城市夜色漸濃,遠處的燈光影影綽綽地閃爍著。榕樹婆裟的樹影輕柔地在她佈滿淚痕的臉上移動,在天淵的黑魆攜著那些憂傷痛苦的往事湧來之前,她擦去殘留的淚水,抬起癱軟的腿往後退一步,驀然撞進一個柔軟的懷抱,旋過身,一雙手扶在她的肩上……
迴盪在耳邊的聲音彷彿都消散乾淨了,深濃的夜色掩飾了從內心往外流露的悲傷,隱忍著哭泣的急促呼吸聲悄悄起伏。
就是站在她面前的人……沈雲濤。曾經在無數個靜謐的夤夜擁抱她的人,曾經用他那溫暖的手緊緊牽著她的人,曾經無數次退後一步就能撞進他懷裡的人,就在那一年裡,她流著眼淚退後一萬次,卻沒有一次能撞進他懷裡。
4 分手是因為彼此都無法再堅持(5)
他知道,那種背後只剩空洞的冰冷嗎?
他知道,只要看著空空的兩手,心就驟然抽痛的感覺嗎?
他知道,有人曾為他躑躅在深夜街頭浮想聯翩,到下一個街角又撕心裂肺地大哭嗎?
他更不知道,這些問題她在心裡問了無數次,卻沒有等到一次能親口問他的機會。
夜風溫柔地拂幹了她臉上的淚痕,望著並不明晰卻在心裡熟悉到深刻的臉龐,她輕輕地掙脫開來,繞過他往前走。
她知道身後的他亦步亦趨地跟著,仍然保持著平穩的步伐,當她的手要握上門柄時,她的整個身子被帶到一旁,那雙溫暖的手肆無忌憚地握緊她,朝著他們以前都熟悉的方向,來到另一扇門前。
她沒有掙脫,只是沒有表情地跟著他走進那間漆黑的屋子裡。
燈開了,這間她六年沒有來過的房間,陳設如她回憶裡那樣一成不變,只少了有關她的東西。她的畫,她的照片,她十歲後每年送他的生日禮物,包括他們的戀愛手繪圖本。少了這些東西就少了歡快幸福,少了這些東西就少了芬芳甜蜜的愛情回憶。現在這個房間死氣沉沉,充滿了嗆鼻的灰塵。
沈雲濤依然緊緊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撐著牆,凌筱在那麼一點點可憐的空間裡,神態自若地別開臉,也避開那雙緊鎖住她、含著深情和痛楚的眸子。
“看見沒有?失去你之後,我就跟這間沒人住的房子一樣,在人世間只有存在的價值,而沒有存在的意義。”
凌筱仍然沒有看他,只是從四顧的目光停在一處和微微眨動的睫毛能看出,她在極力地抑制內心翻湧的思潮。
“去南京之前,我跟你都很累了,分開只是希望你冷靜冷靜。而你呢?撇下一封信,就像撇下了一件不要的行李。”他扳過她的臉,迫使她看到他因痛苦而通紅的雙眸,“你任性了二十年,跟我提了幾十次分手,哪一次我沒有包容,哪一次不是馬上放下手中的事去哄你?而我即使在最累最煩,最需要你理解的時候,也不能發一次牢騷是嗎?”
凌筱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抬起眸子,勉強裝作平靜地看他:“既然都那麼累,分手說明是正確的。”
“你那時有多累?比你分手後不吃不喝,每天心痛地坐在窗戶下更累?比我看了信後在南京街頭像個瘋子一樣地找你幾天更累?”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硬硬的殼在連番地敲擊下終於碎了,脆弱的內心和脆弱的堅持一併裸露:“別再問我,如果不是累得想死,如果不是隻剩下相互折磨,如果不是沒法再堅持下去,又怎麼會分手?雲濤,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不能後悔,就算後悔也沒用了。”
她的淚水溼了一臉,身體軟軟地向下滑落。
一隻手及時扶住她的腰,而另一隻手擦去了眼淚,模糊的水霧被揮開後,那張深含痛楚的臉帶著憐惜的神情,擔憂地望著她。
“我也不想後悔,知道你成了他的女朋友,我立刻交了女朋友;你剛結婚,我也結了婚。”他微顫著嗓子說,“但是,結婚兩年,我還是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