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陸竟大喝一聲,立即起身向前,左手抓住韁繩,右手則靈活地打了個圈,讓那韁繩緊緊繞在手腕上,兩手齊齊使力,向後一拖。馬被勒得嗚咽一聲,雙蹄離地,修長的脖頸向後仰成一條繃緊的弧線。
然而,馬車並沒有因此停下,馬的後蹄仍在雪裡滑行,勢頭不減分毫。
陸竟一抬頭,發現僅僅百丈開外分明又是一個拐角,拐角的一側便是華山刀劈般的山崖。若放任馬車疾駛,無疑會被它拖入萬丈深淵!那韁繩死死纏住他的手腕,轉眼便勒出兩道血痕,陸竟咬緊牙關,反而使出更大的力氣控住韁繩,馬匹幾乎被他拖至與地面垂直!動作間,拐角又向他逼近了幾丈。陸竟身上霎時冷汗涔涔。他微微側過頭去,余光中正是搖搖晃晃的車廂,電光火石之間,他已下定了主意:事到如今,只能斬斷馬匹和車廂的牽連,以期能保住公子。
陸竟左手依舊控著韁繩,右手卻已經鬆開,正待要去拔腰間佩劍,事情彷彿突然出現轉機——這馬的後蹄一半是滑動、一半是無意識地踱步,雖還保持著向前的動勢,卻已明顯地慢於先前。
眼看著馬車速度越加慢了下來,陸竟大大鬆了一口氣,方才那番折騰實在太過兇險,已叫他雙腳有些發軟,右手臂上冬衣早被勒破,布料深深地嵌進傷口中,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陣熱辣辣的疼痛。
陸竟略微鎮定了片刻,剛要乘勝追擊一舉停下馬車,不料這當口竟陡然生出變故。先是右邊樹叢裡一聲破空響,聲音極其輕微短暫,陸竟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手中的韁繩就“刷”的齊齊斷作兩截。時間太短,陸竟意識不到這意味著什麼,只條件反射般地將目光投向右方。
“是……”“是誰”二字還未來得及出口,陸竟突然感到站立在馬車上的腳下被一股巨力向前牽扯,猝不及防間身體頓失平衡。陸竟睜大雙眼,竭力向前伸展身軀,去夠那半截韁繩,指尖剛剛觸及韁繩粗糙的觸感,整個人卻被突然間飛馳的馬車重重地甩了出去。
“不!”陸竟聲嘶力竭地吼道。那匹馬不知被什麼物事刺傷,雙眼均變為兩個猙獰的血洞,劇痛之下,又失去控制,它竟然拖著車廂,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直直奔向前方。
飛速轉動的車輪像是要將陸竟的心也碾碎,陸竟一躍而起,徒勞地想要撲向絕塵而去的馬車。
“休想!”伴隨這道聲音,不知是誰抓住他的腳,向後一拖,又將他大力翻轉過來。陸竟仰面重重跌倒在地。
“咿——”轉瞬之間,拐角已經近在咫尺,受驚的馬不能視物,依舊大步朝腳下的虛空踏去。
“不要!”陸竟的手絕望地伸向馬車的方向。馬蹄踏雪之聲、車輪轔轔之聲、北風穿樹之聲頃刻間歸於沉寂,這一刻彷彿又因為沉寂而無限延長。馬車嘎吱一聲,趔趔趄趄地翻下懸崖,明明只在眨眼之間,落入陸竟眼中,卻緩慢得好似被拉長的餘音,緩慢得好似只要他能站起來、一切又會重新出現轉機。
馬車的身影從懸崖邊緣隱沒的瞬間,劉堂主幾乎被奪去了呼吸,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像是怕它重新出現一般,直到聽見木製的車廂撞擊在凸起的山石上土崩瓦解之聲,他才如三魂七魄歸位,兀自揚天大笑起來。
劉堂主少有這般快意的時候,他的笑聲震耳欲聾、經久不息,又獰厲非常,“哈哈哈哈,梅堯君,你終究還是……”耳中依舊充斥著遠山送來的渺茫回聲,劉堂主的話音卻戛然而止。他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被長劍刺穿的胸膛。
哪怕只有一剎那的分心,對於陸竟來說也已經足夠。赤紅的液體順著劍上的血槽滴滴答答地打在晶瑩的白雪上,又在堅不可摧的寒意中凍結,與茫茫雪原融為一體。
“堂主!”見到這一幕,身後的親信也同樣不敢置信,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腳下無意識地退後幾步。
劉堂主咬一咬牙,把劍從身體裡拔出,剋制著衝入口腔的熱血,他用盡全力的一掌氣勢洶洶地拍向陸竟。
而陸竟早有準備,他一手支地,以它為支點,向後輕盈地躍出一丈有餘。劉堂主那一掌便拍落在雪地上,但聽得轟然巨響,濺起的雪花瀰漫迴旋,散成一片純白色的煙嵐。劉堂主站在雪霧中心,忍不住噴出一大口鮮血。不遺餘力的攻擊更加重了他的傷勢,他此刻可謂是強弩之末不堪一擊。他斷斷續續地說道:“快去……殺他……”
“這……”親信在他和陸竟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幾步奔去劉堂主身邊,憂心忡忡道,“堂主,屬下先帶你回去療傷!”
“不……”劉堂主借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