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初九耳中,初九無法從聲音辨別他的位置。於此同時卻是殺招不斷。
初九把心力貫注於全身,目力不濟便憑直覺感受對方的劍意。對方佈下的殺網密不透風,而他迎接得天衣無縫。但他心中卻漸漸升起異樣的疑惑:他曾經與凌左過招,發覺凌左雖然招式迅疾狠辣,但卻有明顯的破綻可以突破,彷彿每一招都有餘地未盡,但要說是凌左心慈手軟也太過荒謬;但今日不同往日,凌左的劍術彷彿突然精進,每一劍都到了最酣暢淋漓處,步步都要將人逼至絕境。初九曾經勝過凌左兩次,而這次全力以赴卻只能防守無暇進攻。
不覺間,天色漸明,夜霧散去,兩人已纏鬥半宿。初九重傷未愈,長時間極力催動體能和貫注精神終於讓他力竭,行動漸漸遲緩,眼前不時地發黑。他心裡升起隱隱約約的預感,自己大概是走不出這片樹林了。
“哈哈哈你今日終要命喪我的劍下。”凌左的聲音難掩他病態的狂熱與興奮。接下他的動作更加難以目見,只有劍器相激聲鏗然作響,有如八音齊鳴,奏響一支淋漓的殺曲。
突然一曲終了,良久,再無聲息。
初九捂住腹部傷口,向後退了幾步才以劍支地穩住身形。
薄霧後站著一人,輪廓深刻,眼神如同厲鬼,他手裡的劍上滾落的血珠在腳下匯出小小的一灘。
初九嘆了口氣,瞭然道:“你不是凌左。”
那人不語,但右臉的刺青已經說明一切。
如果初九閱歷再豐富一些,他便能得到凌左武學中奇異之處的解釋——凌左修習的劍法是套雙人同使的劍法,雙人同使,合二為一,更讓人困於其中不辨東西。另一人便是凌左的弟弟凌豐,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出其不意,凌豐的存在並未讓他人知悉,沉檀宮知曉其中秘辛者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只是凌左傲氣,之前都不願以二對一。
初九低頭一看,黑色的劍刃自後方透胸而過。凌左站在他身後,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哈哈我終於……”
凌左的聲音漸漸變低,初九聽見鳥翅撲動的響聲,他抬頭果然看見褐色的鳥群揹負朝陽從枯黑的樹梢頭嘩啦啦掠過,霞光自九天傾斜而下,他顫動的睫毛被映得金黃。他和梅堯君在蘆花滿地的江頭小船中,也曾見過這樣的秋日。
梅堯君蹲坐在地,手忙腳亂地伺候著爐火,壺裡的茶水咕嚕嚕翻煮著,他突然回頭問他:“你不願意麼?”
初九心想:“願意啊,當然願意,梅公子說什麼地方好,貧道便留在什麼地方。”
而眼前,幻境中的梅堯君悻悻然地轉過身去,低垂了眉眼,道:“你不願意也無妨,反正我也不喜歡此地……”
再一眼,海市煙消,蜃景雲散,霞光照破萬千迷障。
初九收回目光,看向胸口源源不斷向外擴散的血跡。如果他死了,多少有些不甘,如果他僥倖沒死,恐怕還要漿洗這件被血跡沾汙的衣服,這又是一大樁麻煩。
死去與活著都有好與不好,只是是死是活往往也由不得人。
突然,他感到胸口一陣天翻地覆的痛楚,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裡湧出——是凌左在緩慢地攪動穿透他身體的利劍,創口血肉模糊。爾後,凌左輕描淡寫地自他胸口拔出長劍,“刷”的帶出一蓬血霧,他的身體失去支撐,向前倒去。
作者有話要說:
☆、柴米油鹽的番外
梅堯君和初九在這裡住了半年,裡裡外外就丟了不少東西,多是趁他們離開,有人偷偷爬進院子順走的。鍋碗瓢盆等物自然不在話下,但梅堯君不遠千里帶來的一本他原創的詩集也丟了。
梅堯君找得灰頭土臉,仍然一無所獲,這才相信它的的確確是被人偷走了。他大怒,拂袖道:“窮山惡水多刁民,此話果然不假!”
初九也弄不明白,這裡這麼多東西不偷,怎麼會有人想不開去偷那本集子呢?拿去當廁紙用都嫌勁道不夠。他提議道:“不如在院子裡養只狗吧。”
初九是行動派,前天說了,第二天就去鎮上買狗。
婦女聽他說完緣由,抿嘴笑道:“這還不簡單?道長稍等,我這就給您去揀一隻機靈的,不收錢。”
初九大悅,不想撿了個這麼大個便宜。
但真看到小狗後,發現多多少少有些美中不足,因為這隻狗實在太小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婦女雙手託著那隻小狗不住地笑道:“道長來得可巧,上個月我家旺財剛生了一窩崽子……看,這眼睛,可伶俐了!聽,它叫聲也響亮!來,汪一聲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