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沉香的眼神,初夏的臉又不禁白了幾分,低下頭去訥訥道:“奴婢,奴婢不敢說!”
沉香將身子往後頭靠了靠,臨走時笑藍給她安置的羅漢榻上鋪著漢白玉石串成的涼蓆,墊了金綠閃緞靠背和引枕,無論怎麼靠著都舒服,她調整了下坐姿,半依半靠,眯著眼:“說吧,你是老夫人賜給我的人,有什麼錯失,自然該有我這主人發落,還輪不到外人擅自評判,有什麼委屈,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初夏抬頭小心翼翼看了眼沉香,後者似笑非笑道:“怎麼,不信?”
那摸樣,令偷眼看著的初夏一驚,這小主子越發的不可捉摸,心中不安,噗通一聲跪下道:“二小姐恕罪,初夏,初夏並沒做什麼辱沒蘇家門風的事情,純是大夫人訛人的!”
“大夫人如何你了,從頭說便是!”
初夏咬了咬下唇,思慮再三,道:“說出來不怕小姐笑話,實在是初夏以往性子高,大概便是平日魯莽得罪過大夫人,本以為有老太太護著不要緊,可如今,前些日子大夫人要給奴家配個外頭的小廝,說是該到年歲了,可,可那小廝根本就是個蠢笨的傢伙,奴婢死也不願嫁這樣的人家,到大夫人那兒去鬧了回,晚上就被大夫人押去老太太那兒說奴婢私通外奴,這天大的冤枉,卻不知他們哪裡來的這麼些人證物證,奴婢有口無言辯白不得,天可憐見好在婢子想到了薛姨娘,初夏也不是怕死,只是不願這麼不清不白的死,所以斗膽求了姨娘奶奶幫忙,是姨娘奶奶好心腸收留了初夏,初夏莽撞,求二小姐寬恕!”
沉香安安靜靜聽著,也不打斷初夏的話語,跪在那兒的初夏語氣急促快速,很快說完,久不見頭上反應,忍不住又抬頭看去,卻只見對方似睡非睡,也不知道聽進去幾分。
她不敢打擾,屏著氣惶惑的等候著裁決。
沉香冷不丁問道:“你託誰給你送的信,想來倒是難得,還有人肯幫你!”
初夏愣了下:“哦,是,是往日府上交好的一位嬤嬤,只是個粗使的媽媽,原來在老太太屋裡做事時奴婢幫過她一回,如今她也是還奴婢一個人情。”
哦,沉香應了,看著地上跪著的初夏,一揮手:“行了,我不喜歡人動不動跪著,起來說話!”
初夏戰戰兢兢爬起來,依然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沉香又道:“這事我知道了,若有機會,我給你討個說法去!”
“多謝,多謝姑娘!”初夏偷瞧她,問:“姑娘,咱,咱這是要去夏宮麼?”
沉香瞥過來一眼,初夏一震:“姑娘恕罪,只是想如今姨娘奶奶是初夏的恩人,小姐也是,初夏無以為報,只想著好好服侍奶奶和小姐,問問清楚,也好有個準備!”
沉香淡淡一笑:“有心了,紫翠和笑藍如今總管著我身旁一切,你問她們便是!”
初夏知趣的不再多問,又恭敬的立著。
沉香擱著一支手臂搭在枕褥上拂了拂,舒展開身子懶懶道:“初夏,剛才我問你的話,你可還記得?”
初夏惘然仰頭,後者伸手支住自己的腦袋笑道:“我說過,你既然到了我屋裡,便是我的人,有事莫瞞著我,同樣的,該護著的地方,我也一定會盡力護著你,可記得這話?”
初夏眼神飄忽了下,在沉香的笑意中不由低下頭去,手微微絞在一處,訥訥道:“奴婢,奴婢記得的!小姐,是好人。”
沉香笑笑:“好不好人不敢當,護短是一定的,你可明白?我只再問你一次,日後也就不囉嗦了,記得這話,我從來不輕易承諾,若是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可想清楚,說明白,就這一回,嗯?”
最後一聲略微拔高,餘韻悠長,聽在初夏耳中,別有深意。
她身子震了震,默然。
沉香沒有急著再說話,任由這奇怪的沉默瀰漫室內。
屋子一側螺鈿屏風前八仙捧壽鎏金爐燃著嫋嫋的一股深沉的,回味無窮的香,輕巧的盤旋在這並不華麗卻一應俱全的斗室內,餘輝紛呈華麗的錦緞透過沉香背後三交滿天星六捥帶艾葉菱花紋的窗戶中透射過來,將那繁縟的花紋剪下在姑娘的側影上。
灑落一片的剔透玲瓏。
這主子安逸的臥著,渾身有種說不出的韻味,在不經意間令人駐足。
氣韻華然,越發莫測。
一瞬間,初夏有種惑然,被那身上的錦緞刺了刺眼,心中一激靈,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個人。
有幾分相似,又有幾分不同,相似於一身的莫測,不同於一身的雍容。
那